那只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指尖苍白得发青。
叶清欢盯着它，呼吸一滞。药罐贴在胸口，烫得像块烧红的铁片，裂痕处那根光丝还在连着袖中的碎片，轻轻颤动。
她没动。
灰雾往上涌，越来越浓，把灵穴入口围成一片混沌。那只手慢慢往外爬，指节一节节绷直，动作不快，却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来自上方，是地底深处，像是有东西醒了。
整个海底猛地一震，脚下的岩层裂开细缝，泥沙翻滚。水流乱了方向，原本推她出去的力道瞬间消失，转而变成一股向内的吸力。
她一个踉跄，差点栽进通道口。
就在这时，守护者动了。
它庞大的身躯横在她面前，尾鳍重重拍向岩壁，发出一串低沉震动。那声音不像警告，更像在催促——走！
叶清欢咬紧牙关，右手迅速将三根银针夹进指间，左手按住胸前的药罐。她知道不能再等。
可刚往前游了两步，身后灵穴核心区域轰然炸开一道强光。
九根晶柱中，有一根重新亮起。
血红色。
光映上穹顶，岩壁浮现出一行扭曲的字迹：“擅取者，葬渊归。”
她心头一跳，立刻意识到问题出在哪。
是碎片的气息泄露了。
她飞快扯出银线，把锦囊封口缠了三圈，又用指尖逼出一缕真气压在结口，硬生生把那股共鸣压下去几分。
光暗了些。
但已经晚了。
几道黑影从灵穴深处冲出，速度快得看不清轮廓。等到靠近才显出形体——是巨蟹状的怪物，背甲裂开，里面嵌着发光的水母，触须甩动时带出一串电弧。
守陵兽。
它们没直接扑她，而是绕着穹顶游走，电光交织，在空中拉出一张网，把她和守护者全圈在中间。
一只突然转向，直冲她面门而来。
她侧头避开，右臂却被一根触须擦过。麻痹感立刻窜上来，整条手臂僵住，银针差点脱手。
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清醒了一瞬。趁着这股劲，她抬手扎下两针，一针肩井，一针曲池，经脉一通，麻木退了些。
另一只守陵兽跃起，背甲爆裂，几十只水母飞出，黏在岩壁上，身体膨胀，释放出淡紫色的雾气。
毒雾。
她往后退，后背撞上晶柱。雾气飘得慢，但范围越来越大，避无可避。
她摸出最后一点醒神散，吹向前方水域。药粉散开，形成一层薄雾，暂时挡住毒气侵蚀。
可敌人不止这些。
那根血色晶柱忽然剧烈闪烁，光芒扫过地面，裂缝中那只手终于完全伸出。
它没有攻击。
只是缓缓抬起，掌心朝上，五指张开。
下一秒，整个大厅的水流开始逆旋，形成巨大漩涡，把她往中心拖。
她蹬墙挣脱，却被一股更强的力道拽住脚踝。
低头一看，一条藤蔓状的东西从地底钻出，缠住了她小腿，正往地下拉。
她抽出一根银针，狠狠刺进藤蔓表皮。那东西一颤，松了点力，她趁机挣断，人借力冲向守护者。
守护者见她过来，立刻侧身，甲壳边缘露出一道凹槽，像是早就准备好让她抓握。
她一把抓住，整个人趴上它的背。
守护者立刻摆尾，冲向主通道。
身后电光炸裂，一只守陵兽扑空，撞在岩壁上，碎石四溅。另一只被守护者尾鳍扫中，翻滚着撞进雾里。
可它们没停下。
五只怪物紧追不舍，电弧在水中划出刺眼的轨迹。有几次差点击中守护者背部，都被它险险避开。
通道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守护者体型庞大，游动时不断刮擦岩壁，发出刺耳声响。它速度不减，但叶清欢能感觉到它的喘息变得粗重。
她伏在它背上，左手死死攥着甲壳凸起，右手护住胸前的药罐。裂痕还在发烫，光丝未断，碎片仍在回应某种召唤。
她不敢松手。
通道两侧的岩壁开始出现裂纹，像是承受不住压力。有几处渗出黑色液体，碰到就腐蚀皮肤。她缩了缩身子，尽量贴紧守护者。
追兵越来越近。
一只守陵兽突然加速，从侧面撞来。守护者猛地扭身，替她挡下冲击，尾部被电弧扫中，甲壳焦黑一片。
它闷哼一声，速度慢了半拍。
后面的怪物趁机逼近。
叶清欢知道不能再被动挨打。
她摸出药罐，咬牙将一丝真气灌进去。罐身震了震，裂痕处猛地爆出一团微光。
那光在水中扩散，瞬间幻化出一个人影——是她的样子，但更模糊，像是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
守陵兽们一顿，纷纷转向那个虚影扑去。
就是现在！
她拍了下守护者的背，示意它加速。
守护者立刻发力，尾巴猛摆，冲进更深的通道。
身后的打斗声渐渐远去，但震动没停。
整条通道都在摇晃，碎石不断掉落。有几次差点砸中他们，都被守护者用身体挡住。
她回头看了一眼。
通道尽头已被灰雾吞没，什么都看不见。但她知道，那些东西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她低头检查药罐。
裂痕比之前长了一分，边缘微微翘起，像是随时会碎。可里面储存的念气还在，虽然弱了不少。
她把罐子重新塞回怀里，扣紧外衣。
前方水流变缓，说明快到出口了。
守护者也察觉到了，游速稍稍放慢，但仍保持警惕。
就在他们离出口只剩十几丈时，脚下地面猛然一沉。
不是震动。
是塌陷。
一大块岩层直接崩裂，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洞。水流倒灌进去，形成小型漩涡。
守护者拼命摆尾，勉强稳住身形，没被卷进去。
可就在这时，那只苍白的手，从黑洞边缘缓缓探出。
它抓住岩壁，指节用力，一点点往上攀。
这一次，它不再是缓慢移动。
它爬得很快。
而且，它不是一个人。
黑洞四周，陆续伸出更多手。
全是苍白的，修长的，指甲泛青。
它们扒住边缘，一具接一具地往上爬。
不是尸体。
也不是活人。
它们身上裹着残破的石甲，眼睛闭着，脸上没有表情，动作整齐得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守陵奴。
传说中为远古大能殉葬的战士，死后被炼成不死傀儡，永世守护墓穴。
叶清欢呼吸一紧。
她终于明白那行字的意思了。
“擅取者，葬渊归。”
拿走东西的人，会被拖进深渊，成为新的守墓人。
她抓紧守护者，声音压得很低：“快走。”
守护者似乎听懂了，尾巴一甩，冲向最后那段通道。
可那些爬出来的守陵奴已经站稳。
它们同时转身，面向他们。
然后，齐刷刷抬起手。
掌心对准通道口。
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迎面撞来，像是有无形的墙在推进。
守护者速度骤降，每前进一步都像在对抗千斤重压。
叶清欢感觉胸口发闷，药罐几乎要被挤得变形。
她知道撑不了多久。
她猛地抽出一根银针，不是对外，而是刺向自己手腕内侧的太渊穴。
鲜血涌出，混入水流。
她将血滴在药罐表面，低声说：“帮我一次。”
罐身震了震。
一道微弱的念气从裂痕中溢出，顺着她的手臂蔓延，最后凝聚在她指尖。
她举起手，对着前方，轻轻一划。
那一缕念气在水中散开，化作无数细小光点，像是一场短暂的星雨。
守陵奴的动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
守护者猛然爆发，冲破阻力，一头扎进出口通道。
身后，黑洞中的手越来越多，灰雾翻滚，仿佛整个海底墓穴都在苏醒。
他们冲出了核心区。
但通道还未结束。
守护者仍在游，尾巴划出稳定的波浪。叶清欢伏在它背上，喘着气，右手还按着药罐。
她知道，还没安全。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一件事。
药罐的裂痕里，那根连着碎片的光丝，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新的纹路。
像是从内部生长出来的，呈螺旋状，绕着罐身转了半圈。
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前方水流一清。
出口到了。
海面的光隐约可见。
守护者速度加快，朝着阳光冲去。
她抬头望去。
蓝色的光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水面的瞬间，药罐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发热。
是跳动。
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