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的手指刚碰到南门药市的石阶，风里那股甜腥味又飘了过来。她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只是把袖中的银针包往内侧按了按。
她知道有人在盯她。
走到第三个摊位前，她蹲下身假装挑草药，余光扫过身后。那个老妇人还在，竹筐摆在脚边，手里捻着一截干藤，眼神却一直往她腰间瞄。
叶清欢不动声色，指尖在药罐上轻轻一敲。罐子贴着胸口，温温的，念气还在流转。她没急着走，反而掏出几枚铜钱，买了两把陈皮和半包茯苓。
“姑娘好眼力。”老妇人开口，声音沙哑，“这茯苓是新晒的，最利水。”
叶清欢笑了笑：“看着还行。”
她拎起药包，转身就走。走出十步，听见身后传来竹筐挪动的声音。她加快脚步，拐进一条窄巷。
巷子很暗，两边是高墙。她数着步子，七步后猛地转身，银簪已经抵在对方喉咙上。
老妇人没躲，嘴角反而扬起。她抬起手，指甲缝里渗出黑血，滴在地上发出嗤嗤声。
叶清欢立刻后退，银簪甩出三针，直取她双肩和咽喉。老妇人抬手一挡，袖中飞出一团黑雾，撞上银针，针尖瞬间发黑卷曲。
“西域蛊师？”叶清欢盯着那团黑雾，看清了里面蠕动的东西——是虫，细长如线，通体泛紫。
老妇人不答话，双手一扬，黑雾分成两股，朝她面门扑来。
她迅速从怀中抽出一张驱蛊符，符纸拍地，青焰腾起，逼退黑雾。可老妇人趁机跃起，一脚踢向她手腕。她侧身避让，左臂还是被擦到，皮肤火辣辣地疼。
她咬牙，反手将药罐往墙上一撞。罐身裂开一道细缝，一股热流冲上头顶。她眼前一亮，望气术开启。
视野里，老妇人全身经络缠满黑丝，心口位置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暗红，像块烙铁。她立刻明白——这不是普通人，是被蛊虫寄生的傀儡。
她不再犹豫，拔下银簪，一针扎进老妇人脚踝的照海穴。对方身体一僵，黑雾晃了晃。她趁机再补一针，刺入神庭穴。
老妇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黑雾散去，露出真容——脸上皱纹全是画的，下巴处有缝合的痕迹。
叶清欢喘了口气，正要搜她身上，忽然察觉不对。她抬头看天，阳光被遮住了。
一片黑影从屋顶掠过。
她闪身退到墙角，下一秒，三道人影落在巷口，全都披着黑袍，脚踩赤链，手里提着蛊囊。
“交出玉简。”为首那人开口，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石头。
叶清欢摸了摸胸口，玉简还在。她没说话，把药罐塞回怀里，手指扣住三根银针。
对方没等她回应，直接动手。蛊囊一抖，十几只血影蜈钻出地面，沿着墙根疾速爬来。
她弹针而出，两针封住前方蜈蚣的控脉，第三针射向中间那人的眼睛。那人抬手一挡，袖中滑出骨刃，格开银针。
血影蜈已经逼近。她猛地扬出一把盐粉，撒在脚下画了个圈。蜈蚣触到盐粒，纷纷后退，但仍有几只绕过边缘，从侧面突袭。
她翻身躲开，肩膀被划破一道口子。她不管伤口，落地瞬间甩出驱蛊符，符纸燃起青焰，烧断了两只蜈蚣的尾节。
剩下的蜈蚣炸开，喷出黑色毒雾。
她屏住呼吸，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毒雾弥漫，视线模糊。她闭眼，用望气术扫视。
三个敌人站在不同方位，中间那人气息最强，背后经络有一处扭曲，像是旧伤未愈。她记下位置，睁开眼，突然冲向左侧那人。
对方没料到她会主动进攻，愣了一瞬。她抓住机会，一针扎进他手腕的列缺穴。那人手一松，蛊囊掉落，里面的蛾群四散飞出。
她立刻低头，用衣袖掩住口鼻，同时将第二张驱蛊符贴在地面。青焰升起，蛾群被逼退。
中间那人怒吼一声，冲上来就是一刀。她侧身避让，刀锋划过手臂，布料撕裂，皮肤见血。她忍痛抬腿，踹在他膝盖上。
那人踉跄后退，她追上去，银针直取他后背伤处。针尖入肉，对方动作一滞，她正要再刺，右侧那人突然出手，一掌拍在她肋下。
她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差点吐出来。她撑着地面站起来，左手摸到药罐，紧紧握住。
罐子发烫，念气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把银针一根根插在自己肩井、曲池、合谷穴上。针尾轻震，内力贯通，疼痛暂时压下。
三个蛊师重新围上来。
她知道不能再拖。她猛地从怀中抽出玉简，往地上一摔。玉简裂开一道缝，一道青光冲天而起。
远处传来钟声。
药王谷的警阵被触发了。
三个蛊师脸色一变，中间那人低吼：“撤！”
他们转身要走，叶清欢却冲了上去。她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她追上最后那人，银针刺入他脚踝。那人摔倒，她扑上去夺蛊囊。另一人回头，甩出钩刃，直取她后心。
她听到风声，来不及躲。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挡在她身后。是谷主。
他一掌拍出，钩刃落地，持刃那人倒飞出去。谷主站定，双掌按地，地面裂开，无数藤蔓窜出，缠住两名蛊师的腿。
“走！”他对叶清欢说。
她摇头：“他们看过玉简路线，必须死。”
谷主看了她一眼，点头。
他双手结印，藤蔓收紧，将两人勒进地底。最后一人还想挣扎，叶清欢已冲上前，银针连点他七处大穴。那人抽搐几下，不动了。
谷主喘了口气，看向她：“你受伤了。”
她低头看左臂，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发紫，顺着经络往上爬。她试着动手指，有点麻。
“毒进去了。”她说。
谷主走过来，伸手按在她伤口上方。一股暖流涌入，毒素蔓延的速度慢了下来。
“能撑多久？”她问。
“两个时辰。必须找到解药。”
她点点头，弯腰捡起玉简。裂缝还在，青光未散。她把它小心收好。
谷主看着她：“你本可以逃。”
“逃了，玉简就没了。”她抹掉嘴角的血，“我答应过你，要守住它。”
谷主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墙角。那里有个暗格，他打开，取出一个木盒，里面是一卷羊皮地图。
“这是九大灵穴的最后一段。”他说，“藏在闭关处最深处。你带它进去，别让任何人靠近。”
她接过地图，放进怀里，和玉简放在一起。
两人一路无话，穿过药王谷深处的石道，来到闭关密室。谷主启动阵法，石门缓缓关闭。
她靠在墙边坐下，左臂越来越重。她拿出银针，扎进曲池穴，勉强稳住心神。
谷主盘坐在阵眼中央，闭目调息。
外面风声渐紧。
她盯着门口，手指搭在药罐上。罐身滚烫，念气翻涌。她知道，他们还会再来。
她不信他们会放弃。
果然，半个时辰后，密室震动了一下。
她立刻站起，谷主也睁开了眼。
墙角突然炸开，碎石飞溅。五名黑袍人跃入，手中蛊囊全开，黑雾弥漫。
“目标是玉简和地图。”她低声说。
谷主点头：“我守阵眼，你护信息。”
她没答，直接出手。三针齐发，打落两只飞蛊。一名蛊师扑来，她侧身避过，反手一针扎进他手腕。那人惨叫，蛊虫反噬。
另外三人分头行动，两人攻向谷主，一人直奔她而来。
她后退，靠住石柱。那人一刀劈下，她低头闪过，肩膀被划出血痕。她抬腿踢中他腹部，顺势将银针刺入他颈侧。
那人倒下，她还没站稳，背后一阵剧痛。另一名蛊师不知何时绕到身后，毒刃划过她的左臂旧伤。
毒素瞬间爆发。
她眼前发黑，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她咬牙，用银簪撑地，慢慢站起来。望气术开启，扫视全场。
谷主正在对抗两名蛊师，阵法光芒微弱。还有一人在角落，手掐印诀，显然是操控者。
她认出那个位置——气机紊乱，和之前那人一样。
她强撑身体，取出最后两张驱蛊符，贴在双膝。符纸燃起青焰，她猛地冲出，扑向角落那人。
对方察觉，转身要挡。她甩出银针，直取他眉心。那人偏头，针擦过脸颊。
她已近身，一掌拍在他胸口。那人倒退几步，印诀中断。
蛊群失控。
谷主趁机催动阵法，藤蔓破地而出，将所有人缠住。
她站在原地，呼吸急促，左臂完全麻木。她低头看，紫色已经爬到肩膀。
谷主走过来，扶住她。
“撑住。”他说。
她想点头，却发现脖子也不听使唤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怀中的玉简和地图，确认还在。
然后她抬起右手，把药罐紧紧按在胸口。
罐子发烫，念气不断涌入。
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谷主看着她，眼神变了。
她的眼角滑下一滴泪，砸在药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