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紫寰宫内灯火通明,却驱不散弥漫的沉重。
雪沉璧衣不解带地守在龙榻边,握着凤昭阳依旧滚烫的手,目光不曾离开半分。
方才喂药后的短暂平静并未持续太久,后半夜——凤昭阳的高烧骤然加剧,开始陷入更深的梦魇之中。
凤昭阳开始不安地辗转,额头上刚被雪沉璧拭去的冷汗又密密麻麻地渗出来,呼吸变得急促而痛苦。
忽然,她猛地攥紧胸口处的寝衣,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发出破碎而痛苦的呻吟:“疼……心口……好疼……”
雪沉璧的心瞬间揪紧,连忙俯身轻唤:“昭阳?昭阳你醒醒!”
凤昭阳像是被困在可怕的梦境里,双眼紧闭,泪水却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发。她断断续续地呓语,声音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沉璧……别走……不是的......我……我没有……”(这似乎是梦到了恪亲王事件,她在辩解。)
“为什么……为什么不信我……”(这是他们争吵时,她最深的痛处。)
锁阙...阿阙别哭...是朕不好...(梦中出现了云锁阙,语气带着怜惜和愧疚)
无痕...放开...你不是他...(对雪无痕的排斥,明确区分替身和正主)
“后悔……母皇……儿臣后悔了……”(这是她曾在盛怒下对雪沉璧说出的最伤人的话,此刻在梦中重现,带着无尽的悔恨。)
“沉璧……我的沉璧……别不要我……”(这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害怕失去他。)
雪沉璧听着她一句句无意识的哭诉,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他从未想过,她平日里表现得那般强势,甚至冷酷,内心深处却藏着如此多的痛苦、委屈和不安。
那些他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伤人的话,原来也日夜煎熬着她自己。
昭阳,醒过来!看看我,我在这里!雪沉璧用力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哽咽,试图将她从噩梦中唤醒。
在他的声声呼唤下,凤昭阳猛地睁开了眼睛,瞳孔却涣散无神,显然神志并未完全清醒。她怔怔地看着雪沉璧,仿佛确认了他的存在,泪水流得更凶了。
沉璧...她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开始颠三倒四地诉说,我这里...好痛...比刀砍着还痛...她指着自己的心口,你恨我...我知道...我说了那么混账的话...我活该...
我没有...雪沉璧心如刀绞,试图解释。
可她仿佛听不见,继续喃喃:你病着...我都不敢去看你...我怕你更讨厌我...我只能在外面守着...看着你的脉案...
阿阙总问朕要不要去他那儿...可朕只想见你...又怕见你...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委屈地控诉,逻辑混乱,却句句发自肺腑。
“你为了雪无……你总是让我那么难受……可我……我只要你啊……”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委屈地控诉,逻辑混乱,却句句发自肺腑。
还有凤昭云!她碰你!她怎么敢!她是朕带大的妹妹阿!提到恪亲王,她情绪骤然激动起来,眼中迸发出痛苦。身体也因为痛苦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再次捂住心口,痛呼出声,呃...疼...
雪沉璧看着她这副模样,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紧紧抱住她,一遍遍在她耳边安抚:没有别人,昭阳,我在这里,我陪着你。心口疼我们慢慢缓过来,好不好?没有人能抢走我,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然而,凤昭阳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混乱里,他的安抚收效甚微。
她依旧断断续续地哭诉、喊疼,体温高得吓人,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眼看就要惊厥过去。
太医!太医正!雪沉璧朝外厉声喊道,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
一直候在外间的太医正立刻提着药箱冲了进来。看到女帝的情况他面色凝重,迅速取出银针。
凤君殿下,请按住陛下,老臣需施针镇定安神,强行将邪热和内郁之气暂时压下去,否则恐伤及心脉!
雪沉璧连忙依言,用尽全力抱住挣扎呜咽的凤昭阳,不让她伤到自己。太医正手法迅速,数根银针精准地刺入凤昭阳头上的几处穴位。
起初凤昭阳挣扎得更厉害,但随着银针作用,她的力气渐渐小了下去,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平息,最终昏睡过去。只是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眉头依旧痛苦地蹙着。
寝殿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喘息声。
太医正收起银针,额头上也满是冷汗。他转向脸色苍白的雪沉璧,语气沉重地说道:凤君殿下,陛下这次...恐怕是积劳成疾,一次性爆发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陛下登基以来,勤于政务,夙夜匪懈,本就耗损心神。加之此前...心有郁结,动怒伤心,肝气横逆,最是伤身。此次外伤不过是引子,将往日强压下的所有病灶一并引爆。邪热内闭,扰动心神,加之心脉旧伤(可能指情绪上的创伤)未愈,才会出现如此凶险之症。
雪沉璧听着,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原来她的身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拖垮至此。
而他,也是这之一。
太医正郑重道:接下来这几日至关重要。汤药、针灸需不间断,但更重要的,是需有人时刻看护,安抚陛下情绪,绝不能再受任何刺激。陛下心神受损,极易被梦魇所困,需以温和之气引导,慢慢将郁结之气化开。殿下,陛下如今...最依赖、最信任的,恐怕只有您了。
雪沉璧看着榻上昏睡中依旧不安稳的凤昭阳,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目光坚定而温柔。
他握住她依旧滚烫的手,低声道:本君知道了。本君会守着她,一直守着她。
这一刻,所有的隔阂与怨怼都已烟消云散。
他心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心疼和一个念头——守着她,陪着她,直到她痊愈。
他的昭阳,不该被这样的病痛折磨。她应该永远是那个神采飞扬、偶尔任性却让他爱到骨子里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