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指从控制台滑落，指尖那道发光的痕迹还没散开，身体就已经开始往下沉。他没有重量了，像一缕烟被风吹着，往飞船顶部飘去。
左臂的骨刺还在亮，金色脉冲沿着晶体表面一层层往外推。这根骨头不是血肉长出来的，是这些年一次次兽化、崩裂、再生堆出来的。它现在比金属还硬，比光还烫。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文明筛选器在视网膜上跳着数字：87年。下方新增的一行字已经消失，但内容还在脑子里——全球神经系统激活率68%，仍在上升。
那些人正在醒来。东京、纽约、开罗……无数双眼睛睁开，看见了原本看不见的东西。威胁值、能量流、隐藏在人群中的异种残余。他们不再是普通人了。
可他也快不是人了。
心脏还在跳，左臂还有知觉，其余部分都成了半透明的虚影。他抬起手，看自己的掌心穿过仪表盘，没留下任何触碰的痕迹。
他没时间等下去了。
骨刺对准月球方向，缓缓抬起了手臂。
驾驶舱外，月球悬在漆黑的太空中，表面坑洼不平，反射着太阳的冷光。卡门留下的基因熔炉早已冷却，但地下埋着反跃迁力场，像一张无形的网，阻止任何形式的空间突破。
楚河闭上眼，把最后一点虹吸能量压进骨刺基部。这不是攻击，也不是防御，而是一次定向共振。他让整条骨刺的分子结构开始高频震动，频率调到亚原子级别。
嗡——
一声低鸣从骨髓深处传来。
骨刺尖端泛起白光，像是烧到了极限的铁丝。他猛地向前一送，整根骨头刺穿飞船外壳，直指月球。
第一米最难。
空间像凝固的胶水，阻力大得惊人。骨刺每前进一寸，周围就塌陷一圈引力漩涡。月表岩石炸开，尘埃翻滚成环形波，又瞬间被吸入乱流。
他咬住牙，继续推进。
第二米，阻力减小。第三米，裂缝出现。月球表面爬出蛛网状的裂痕，从穿刺点向外蔓延，速度越来越快。
第五米时，骨刺触到了地核。
轰！
整个月球抖了一下。漆黑的裂口从穿刺点炸开，深不见底，边缘扭曲成螺旋状。星光被吸进去，像水流进黑洞。维度裂隙打开了。
一道人影从里面浮了出来。
全身由流动的光构成，轮廓和楚河一模一样，脸上没有五官细节，只有两团微弱的宇宙背景辐射在眼窝位置闪烁。它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但楚河知道它是谁。
未来的自己。
纯能量体缓缓伸出手，朝现世的楚河靠近。动作很慢，却带着不可抗拒的趋势。如果它们融合，意识将完成跃迁，进入更高维度的存在形态。
楚河没动。
就在两者距离只剩三米时，裂隙侧面突然闪出三道红影。
加强版深红守卫。
它们比之前的型号更大，装甲呈暗红色，表面浮动着金属液态纹路。每一具手里都握着一把弯刀，刀刃不是实体，而是空间褶皱本身折叠而成的“相位镰刀”。
第一击来得极快。
镰刀划过空气，直接斩在楚河与纯能量体之间的连接链上。那是一道看不见的能量纽带，却被这一刀实实在在地砍断了。
楚河猛地后退，骨刺末端迅速收缩，在身前拉出一圈电弧屏障。千分之一秒后，第二把镰刀劈中屏障，火花炸开。
他的右肩残留的最后一点血肉被削掉，骨头露在外面，微微发蓝。
三具守卫分散站位，围成三角阵型，把纯能量体围在中间。其中一具举起镰刀，刀刃贴上光体的胸口，一道黑色锁链从刀柄延伸出来，缠住对方四肢，将其固定在半空。
维度牢笼成型了。
楚河盯着那具被锁住的光体，心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失落。他只是看着，像在看一段注定发生的录像。
他知道为什么守卫能精准拦截。
这种级别的维度突破，不可能没人盯着。卡门的人早就布好了局，等着他打开通道的那一刻。
他低头看了眼胸腔。
那里还在跳。心脏是唯一还能稳住他存在的器官。也是唯一能启动基因锁过载的地方。
他抬起骨刺，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的胸口。
没有犹豫，也没有痛呼。刺入的瞬间，电流顺着骨骼窜遍全身残余的神经网络。他启动了“基因锁过载协议”，强行激发八阶初期的全部威能。
雷电脉冲从骨刺爆发，呈环形扫过。
两具守卫被震退数米，装甲表面冒出焦痕。第三具站在原地不动，但缠绕纯能量体的锁链晃了一下。
机会只有这一瞬。
楚河拔出骨刺，鲜血从胸腔喷出，还没落地就蒸发成雾。他张开嘴，咬住最后一口气，任由心脏剧烈抽搐。
血脉返祖波动被激活了。
这是白允儿留下的雷电印记，在他基因链里埋了太久。此刻随着生命濒危状态触发，释放出一段短暂的生物节律干扰波。
三具守卫的动作同时迟滞了零点一秒。
就是现在。
一道蓝光从裂隙深处射出，细如发丝，却穿透了所有屏障，直射楚河眉心。
林玲的量子意识回来了。
信息流涌入脑海，画面快速切换：
一个沙漠城市，楚河从废墟里站起来，眼中浮现筛选器界面；
一片冰原基地，另一个楚河睁开眼，左手正化作骨刺；
一座海底研究所，第三个楚河接过数据芯片，屏幕显示“系统激活成功”。
每一个世界都不一样，但时间完全同步——今日零时。
文字浮现：你不是起点，是回响。
楚河睁眼，瞳孔收缩。
原来不止一个他觉醒了。是所有时空的楚河，在同一天睁开了眼睛。
他不是开创者，只是众多回声中的一个。
风从裂隙吹来，带着高维空间的震动。他的身体更轻了，几乎要散进空气里。心脏还在跳，左臂还能动，这就够了。
他举起骨刺，指向被囚禁的纯能量体。
三具深红守卫同时转向他，镰刀抬起，刀刃对准咽喉。
楚河没放下手臂。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要么被杀在这里，要么撕开更大的口子。
他调整呼吸，把最后一丝能量压进骨刺根部。
星空扭曲处，传来低频震动。
像是某种巨大机制，正在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