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蹲在排水沟边缘，手指抠进水泥裂缝，把身体撑直。鼻腔里一股铁锈味往上涌，他仰头，一滴蓝血挂在鼻尖，坠进沟底的积水里，没发出声音。
金属箱还在肩上，抗生素没动。他刚才跃迁了一次，把三瓶药送回现实世界的藏身处。系统没说这会要命，但也没说不会。现在他知道答案了。
左臂的血纹已经缩回手肘，皮肤却像被火燎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他撕开袖子，指尖按进小臂，肌肉硬得像冻僵的橡胶。纤维化从肘部往上爬，再晚两小时，整条胳膊就得废。
他拧开净水桶，往嘴里灌了一口，水混着铁锈味。没用。这东西冲不掉体内的熵增，只能骗骗喉咙。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回放：“跨界携带活体物质需支付生物熵值。”——当初他当背景音听，现在听出杀意。
抗生素送到了，但他可能活不到用的时候。
他撑着膝盖站起来，腿有点抖。代谢系统还在超载，能量像漏水的桶，怎么补都不够。必须找替代品。系统日志里有段残码，标记过“S-07样本可逆向抑制熵变”，来源是战前生物实验室b区，坐标就在第七街区地下三层。
和那块残片上的编码一致。
他把金属箱卸下来，打开，翻出那块烧熔的金属。图腾还在，两片装甲板交叉，中间嵌齿轮。他用指甲划过背面残留的二进制刻痕，重新校对一遍。没错，是实验室的子分区密钥。有人故意把线索留在物资里，不是巧合。
他把残片塞进内袋，抽出战术刀别在腰侧。强光手电还绑在腿上，电量剩一半。他没开，省着。雾太浓，光只会引来东西。
他走到裂缝前，蹲下，把手电往下照。断裂的金属梯还在，锈得只剩骨架。铁门上的“禁入”红漆裂了缝，像是被人用刀划过。他关掉手电，收进包里，抓着梯子边缘，一脚踩空，另一脚踩进腐泥。
梯子晃了一下，没断。
他顺着往下爬，每一步都踩在锈蚀的横档上，脚底打滑。爬到第三级，左臂突然抽搐，肌肉绷成一条铁线。他咬牙，手指死死抠住梯子，等那阵痉挛过去。视网膜上闪出乱码，文明筛选器的界面像被风吹散的灰烬，拼不出完整数据。
他知道这是警告。
到底时，他踹开铁门，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里面是条走廊，墙皮剥落，地上散着碎玻璃和翻倒的推车。空气里有股甜腥味，像是腐烂的果子。
他贴墙走，耳朵听着动静。三十米外有扇防爆门，半开着，门缝透出一点蓝光。他靠近，蹲下，从门缝往里看。
种植区。
一排排培养槽整齐排列，大部分碎了，但中间几列还在运行。槽里种着蓝莓，果实泛着幽光，像泡在荧光液里。根系从底部垂下来，缠在地下的金属架上。
他正要动，眼角扫到角落的动静。
三足巨狼。
它蹲在最远的培养槽后，三条后腿交叠，前肢搭在槽沿，头低着，像在舔爪。但它没动，耳朵却微微转向门口。楚河屏住呼吸，慢慢后退，直到背贴上墙。
这东西不该存在。丧尸是死人变的，这玩意儿是活体改造，战前禁研项目。它有智慧，会埋伏，嗅觉比狗强十倍。他刚才爬梯时，可能已经漏了气息。
他摸出净水桶，拧开盖子，轻轻放在地上，推过去。水顺着斜坡流进走廊，形成一道湿痕，一直延伸到拐角。他又把强光手电绑在一台翻倒的巡检机器人上，打开开关，光束直射天花板。
机器人轮子卡了半边，只能原地打转，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巨狼耳朵竖起，头抬了半寸。它没动，但眼珠转向声音来源。楚河等了五秒，猛地把战术刀甩向另一侧的玻璃柜。刀身撞上去，哗啦一声。
巨狼瞬间弹起，三条腿蹬地，像弹簧一样扑向声音方向。它撞翻机器人，一爪拍碎强光手电，接着嗅了嗅，转向湿痕，追了过去。
楚河翻过防爆门，贴着培养槽边缘前进。蓝莓的荧光映在脸上，皮肤也泛出青蓝。他找到标着“S-07”的槽位，三株植株，根系最粗，果实最大。他掏出密封袋，准备割取。
手刚碰到茎秆，脚下地面突然一震。
他低头，脚边的泥土裂开，一块青铜石板露出一角。表面蚀刻着符号——一只眼睛，周围缠着藤蔓，瞳孔是二进制编码。他认得这格式，和残片上的军用编码同源，但更古老。
他没时间细看，拔出战术刀，切下三株带土的蓝莓，塞进密封袋。刚要收手，根系突然抖动，一股灰雾从土里喷出，直扑口鼻。
孢子。
他仰头后退，但已经吸进一口。视线瞬间模糊，眼前浮出画面：一个大厅，高耸的柱子，地面铺满同样的青铜板。他跪在中央，头顶悬着那只眼睛，耳边响起低语，听不清内容。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脑子，画面碎了。
他抹了把脸，把密封袋塞进内袋，转身往出口走。孢子雾还在扩散，但他没回头。走廊尽头，巨狼的咆哮传来，比刚才更近。
他冲上梯子，爬到一半，左臂又抽。肌肉硬得像要炸开，他用另一只手掰着手指，硬是撑到顶部。翻出裂缝时，鼻腔再次涌血，蓝血滴在衣领上，迅速变黑。
他靠在墙边，喘了几口，掏出密封袋，撕开一角，挤出一滴蓝莓汁，抹在舌下。
三秒后，纤维化的紧绷感松了一分。不是痊愈，是压制。像往火堆上泼了半杯水。
他把剩下的汁液涂在鼻腔内，血止住了。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外源抑制剂介入，熵值增长速率降低47%。”
停顿两秒，补充：“长期使用将引发基因锁畸变，风险等级：致命。”
他扯了扯嘴角，把密封袋收好。
雾还在，街灯一盏接一盏熄灭。他站起身，往前走。排水沟边上，那只乌鸦还在，歪头看他。
楚河没理会。
他走到推土机旁，从座椅下翻出那张管网图，展开，用指甲在“地下三层”四个字上划了道痕。然后撕下一角，塞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
图纸剩下部分，他折好，塞进内袋，紧贴那块金属残片。
他抬头，雾的尽头，一栋半塌的建筑轮廓浮现，外墙挂着残破的标识：**第七街区生物实验室b区**。
他迈步往前走，左臂的血纹在皮肤下微微发烫，像一根埋进肉里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