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鬼市暗流与一线生机
踏入鬼市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腥气、劣质熏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让陈凡呼吸一窒。通道蜿蜒向下，两侧岩壁上开凿出的洞窟如同蜂巢，稀疏的幽绿灯火在黑暗中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压抑的低语、尖锐的争吵、偶尔响起的金属碰撞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构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喧嚣。
这里的光线不足以看清每个人的面容，气息也大多晦涩不明，带着刻意的隐藏。陈凡能感觉到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从两侧的洞窟帘幕后扫来，如同打量猎物的毒蛇，充满了审视、贪婪与不怀好意。他立刻将敛息术催到极致，将自身灵力波动压制在炼气一层左右，同时微微低头，加快脚步，混入稀疏的人流，向着通道深处走去。
他的目标明确：一是寻找可能解决当前困境的线索或途径；二是看看能否用手中剩余的地阴菇或其他材料，换取一些急需的物资，比如更高级的疗伤丹药、保命符箓，或者关于内寨、关于离开荒原的信息。
他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两侧的摊位。这里交易的东西果然光怪陆离：有沾染着干涸血迹、煞气未散的妖兽材料；有锈迹斑斑、灵光黯淡的法器残片；有颜色诡异、气味刺鼻的丹药瓶；甚至还有被封印在陶罐中、发出细微呜咽声的残魂……许多东西都透着一股邪气和危险。
交易的方式也简单粗暴，大多是以物易物，偶尔能看到下品灵石闪烁的光芒，但数量稀少。讨价还价声中充满了火药味，一言不合便杀机四溢，若非鬼市深处隐约有几股强大的气息坐镇，恐怕早已乱成一团。
陈凡心中凛然，更加小心。他怀中的那块暗红令牌，自进入鬼市后，温热感并未指向某个特定摊位，而是隐隐约约地指向通道更深处、气息更加混乱阴森的区域。他没有贸然前往，决定先在外围摸摸情况。
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他看到一个摊位前摆放着几枚颜色暗淡的玉简，摊主是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的枯瘦老者，气息在炼气四层左右。陈凡停下脚步，沙哑着嗓子问道：“道友，这些玉简记载何物？”
斗笠老者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了陈凡一眼，淡淡道：“荒原地理志异，妖兽图录详解，还有……一些关于黑风隘内寨的传闻轶事。”最后一句，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诱惑。
内寨传闻？陈凡心中一动，这正是他需要的。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如何交换？”
老者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三十块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阴属性灵材、丹药。”
价格高昂！陈凡身上灵石所剩无几，阴属性灵材……他犹豫了一下，从怀中取出那颗品质稍次的地阴菇的一小片碎片（约十分之一株），问道：“此物如何？”
老者看到地阴菇碎片，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掩饰下去，沉吟道：“地阴菇？品质尚可，但量太少了。这点，只够换最普通的那枚地理志异。”
陈凡心中冷笑，这老者显然想压价。他摇摇头，收起碎片：“那便算了。”作势欲走。
“且慢！”老者连忙叫住他，语气缓和了些，“道友莫急，若是完整的一株地阴菇，老夫不仅将三枚玉简都给你，还可附赠一个关于‘近期如何安全离开外寨’的消息，如何？”他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安全离开外寨？陈凡脚步一顿。这确实是他目前最迫切的需求之一。但他绝不会轻易相信对方，更不可能拿出完整的地阴菇。他转过身，平静道：“完整的地阴菇我没有。不过，我可以用半株，换你两枚玉简（地理志异和内寨传闻）和那个消息。至于消息真假，我自会判断。”
老者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在权衡。最终，他点了点头：“成交！但道友需立下心魔誓言，不得将消息来源告知他人。”
心魔誓言对低阶修士有一定约束力。陈凡略一思索，便依言立誓。交易完成，他得到了两枚冰凉的玉简和老者附耳过来的一句低语：“三日后的子时，西侧寨墙第三处排污口，会有‘泥龙帮’的货船暗中离隘，需缴纳十块下品灵石或等值货物作为船资。过时不候。”
泥龙帮？排污口？陈凡记下这个消息，心中半信半疑。这或许是条出路，但风险极大，很可能是个陷阱。他不动声色地收起玉简，离开了摊位。
他继续前行，又用几片铁背蜈蚣的甲壳和一颗獠牙，从一个贩卖杂货的摊主那里换到了两张品质不错的“金刚符”和一小瓶解毒散。收获还算可以。
越往鬼市深处走，环境越发诡异。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天然形成的岩缝和洞穴，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更浓的阴煞之气，有些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啃噬声或低泣声，令人毛骨悚然。来往的修士也更少，但个个气息阴沉，行色匆匆。
就在这时，怀中的暗红令牌突然传来一阵明显的、带着指向性的灼热感！方向直指前方不远处一个位于岩壁凹陷处、没有任何标识、帘幕低垂的昏暗洞窟！那洞窟门口没有任何摊位，也无人看守，仿佛被遗弃了一般，但令牌的感应却异常清晰强烈！
“就是那里？”陈凡心中警惕大增。那个洞窟给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仿佛里面蛰伏着什么可怕的存在。去，还是不去？
权衡再三，对令牌秘密的好奇以及寻找生路的迫切，最终压过了恐惧。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将一张金刚符扣在手中，缓缓走向那个洞窟。
来到洞窟前，他停下脚步，没有贸然掀开帘幕，而是恭敬地低声道：“晚辈偶得信物，受指引而来，求见前辈。”他隐约感觉到帘幕后面有一股深沉如海、晦涩不明的气息，远非炼气期修士可比！
洞窟内沉默了片刻，随后，一个沙哑、苍老，仿佛两块石头摩擦般的声音缓缓响起：“信物？呈上来。”
陈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块暗红令牌从帘幕缝隙中递了进去。
里面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许，随后，帘幕无风自动，掀开一角。“进来吧。”
陈凡定了定神，矮身钻了进去。
洞窟内空间不大，只有一张石桌，一个石凳。一个身穿破旧灰袍、身形佝偻、脸上布满褶皱和老年斑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手中摩挲着那块令牌。洞内没有灯火，但老者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却闪烁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幽光。他的气息完全内敛，但陈凡体内的砺心玉却传来前所未有的警示性悸动！这老者，绝对是筑基期以上的高手！
“这令牌……你从何处得来？”灰袍老者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陈凡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陈凡心念电转，不敢隐瞒，但也未全盘托出，恭敬道：“回前辈，此物是晚辈在一处古修遗迹中偶然所得。”他隐去了镇魔殿和赵千钧的具体信息。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完全相信，但也没有追问，只是用手指敲了敲令牌上的鬼首图案，缓缓道：“此乃‘玄阴令’，是……某个古老宗门的信物。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追忆和感慨。
玄阴令？玄阴宗？陈凡心中巨震，果然与此有关！他强压激动，静待下文。
老者将令牌递还给陈凡，问道：“你持令来此，所为何求？”
陈凡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沉声道：“晚辈遭人追杀，困于黑风隘，欲寻一线生机，离开此地，或得庇身之所。望前辈指点迷津！”
老者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上下打量了陈凡一番，嗤笑一声：“炼气二层的小辈，也敢掺和进这等浑水？追杀你的，是黑煞卫吧？”
陈凡心中一凛，这老者竟然知道！他不敢否认，点头道：“是。”
“哼，杀了几个小喽啰，惹来了大麻烦。”老者似乎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他顿了顿，慢悠悠地道，“一线生机？倒也不是没有。黑风隘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司徒厉那小子坐镇此地，看似稳固，实则暗流涌动。”
他话锋一转，指向洞窟深处一条更加黑暗、似乎通往地底深处的裂缝：“那条路，通往‘幽冥裂隙’的边缘。裂隙附近，空间不稳，偶尔会有短暂的、通往荒原之外其他区域的‘空间缝隙’出现。但那里极度危险，裂隙中溢出的幽冥之气足以侵蚀金丹修士，更有各种诡异生物盘踞。能否找到缝隙，能否活下来，全看你的造化。”
幽冥裂隙？空间缝隙？陈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难道就是墨渊笔记中提到的、赵千钧奉命探查的那个“幽冥裂隙”？竟然有通往外界的机会？但危险程度也超乎想象！
“除此之外呢？”陈凡追问，“可有……相对安全些的途径？比如，进入内寨？”
老者瞥了他一眼，冷笑道：“内寨？你以为那是避难所？那里是更大的斗兽场！就你这点修为，进去连骨头都剩不下。除非……你能证明自己有足够的价值。”
“价值？”陈凡若有所思。
“比如，你手中的地阴菇，或者……你修炼的功法。”老者意有所指地看着陈凡，似乎看穿了他灵力中蕴含的独特阴寒属性。“玄阴令的持有者，总该有点特别之处。”
陈凡心中一紧，这老者眼光太毒辣了！他沉默片刻，问道：“以前辈之见，晚辈该如何选择？”
老者闭上眼，仿佛睡着了一般，良久才道：“路，已经指给你了。是去搏那九死一生的空间缝隙，还是想办法证明价值混入内寨的火坑，亦或是……留在外寨等着被黑煞卫揪出来，都在你一念之间。老夫与你并无渊源，只是看在故物的份上，多说两句罢了。你走吧。”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凡，如同入定。
陈凡知道再问也无益，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指点。”然后退出了洞窟。
重新站在鬼市昏暗的通道中，陈凡心情沉重而复杂。灰袍老者的话，为他揭示了三条路，每一条都布满荆棘。空间缝隙风险最大，但可能直接脱离险境；混入内寨看似有操作空间，但需要展现价值，无异于与虎谋皮；留在外寨则是坐以待毙。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并做出决断。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鬼市，找个安全的地方研读新得的玉简，同时恢复状态。
然而，就在他准备沿原路返回时，前方通道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和呵斥声！
“黑煞卫搜查！所有人原地不动，接受盘查！”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快速逼近！
陈凡脸色骤变！黑煞卫竟然查到鬼市来了？！他们怎么敢？难道不怕引起鬼市背后势力的反弹？还是说……得到了某种默许？
来不及细想，他立刻转身，向鬼市更深处、那条通往幽冥裂隙的黑暗裂缝方向疾步走去！眼下，只有那个方向，可能暂时避开搜查！虽然危险，但已是唯一的选择！
鬼市的平静被打破，暗流瞬间化为惊涛。陈凡的身影，迅速没入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之中。
（第三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