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后山禁地,一座古朴的石殿内,气氛凝重如铁。天道宗真正的决策核心齐聚于此。
天金仙帝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周身帝威内敛,却自有一股斩断因果的锋锐之意。玄微子坐在其左侧,依旧是一副老农般的佝偻模样,手持竹扫帚,眼皮微垂,仿佛睡着了一般,但无人敢忽视他的存在。右侧是玄穹仙尊,气息渊深,半步帝威引而不发。宗主玄天子则恭敬地站在下首,神色肃穆。
“情况便是如此。”玄天子将外界风云变幻,尤其是中域天帝山使者文昌仙尊的来访以及东域紫煌、青冥两大仙帝中期老祖的表态,详细禀报了一遍。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千年之约,凌霄天……”天金仙帝指尖轻轻敲击石椅扶手,发出清脆的声响,“裁决这是要亲自摸我们的底,也是要将我宗纳入他的秩序之下。”
“福祸相依。”玄微子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去见见也好。正好看看,如今这位天帝,对幽冥、昊天那两条疯狗的举动,究竟是何态度。是默许,是纵容,还是……另有所图。”
玄穹仙尊皱眉道:“师伯,师尊,即便如此,我宗如今树大招风,林澈师侄的处境恐怕……”
“他的处境,从未安全过。”天金仙帝打断了他,目光锐利,“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将他困于温室。幽冥、昊天此次受挫,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暗杀,只会更加凌厉歹毒,甚至可能……是仙帝分身亲至。”
玄天子闻言,脸色一白:“师尊,您的意思是……”
“他们不会再给他慢慢成长的时间了。”天金仙帝语气肯定,“我们必须在他被彻底扼杀前,让他拥有足以自保,乃至反制的力量。”
“所以,师伯之前的提议……”玄穹仙尊看向玄微子。
玄微子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仿佛穿透石壁,望向了无尽虚空之外:“混沌渊墟。那是他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的捷径。”
“混沌渊墟?!”玄天子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师伯!那地方乃是上古神魔战场碎片所化,法则崩坏,时空紊乱,充斥着混沌风暴和陨落的太古神魔残念!即便是仙尊深入其中,也是九死一生!林师弟他虽天赋异禀,但终究只是天仙……呃,刚刚突破玄仙,让他去那里,岂不是……”
“送死?”玄微子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语气依旧平淡,“留在宗门,便是等死。出去,尚有一线生机。玉不琢,不成器。他的宿命,注定要在生死间争渡。那渊墟深处,有他必须去取的东西,也有他必须去斩断的因果。”
天金仙帝颔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师伯所言极是。澈儿的路,注定坎坷。温室的花朵,经不起风雨。唯有历经深渊的磨砺,方能铸就真正的无敌道心。混沌渊墟虽险,却也是最大的机缘之地。其中残留的上古道韵、神魔精粹,乃至……可能与北辰道友相关的遗迹,都是他快速成长的资粮。”
他看向玄天子:“天子,你即刻去准备。开启宗门底蕴宝库,取‘虚空遁影梭’、‘太乙护神丹’三枚、‘替死傀儡符’一枚,再予他一道我的本命剑意符箓,关键时刻可斩仙尊初期!”
玄天子心中虽万分担忧,但见师尊与师伯祖意志已决,知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只能咬牙领命:“是!弟子这就去办!”
“且慢。”玄微子叫住了他,手腕一翻,取出一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骨片,上面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古老云纹,“把这个也给他。若他真能抵达渊墟最深处的‘归墟之眼’,此物或能保他一命,或能……为他指引方向。”
玄天子恭敬接过骨片,只觉入手冰凉,神念探入竟如泥牛入海,心知此物定然非同小可,郑重收好。
“去吧。”天金仙帝挥挥手,“此事机密,除我等四人,不得外传。对外便宣称澈儿闭关冲击玄仙中期。”
“弟子明白!”玄天子躬身退下,脚步沉重地去准备一应物资。
石殿内,只剩下三位宗门最高战力。
玄穹仙尊叹了口气:“希望此举,是对的。”
天金仙帝目光深邃:“我们没有选择。漩涡已起,唯有勇猛精进。相信那孩子吧,他的韧性,远超你我想象。”
玄微子重新垂下眼皮,低声喃喃,仿佛在对自己说,又仿佛在告慰某种存在:“北辰老友,你选的这颗种子,是成是败,是生是灭,便看他的造化了……”
轮回峰洞府内,林澈刚刚稳固了玄仙初期的境界,正潜心感悟师伯祖指点的“轮回为基,流云为用”的大道方向,忽感洞府禁制被触动。
他睁开眼,只见宗主玄天子的身影出现在洞府外,面色凝重。
“宗主师兄?”林澈起身相迎。
玄天子步入洞府,挥手布下层层隔音禁制,看着眼前这位气息愈发内敛深邃的师弟,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一口气,将宗门的决议、混沌渊墟的凶险与机缘、以及准备好的诸多保命之物,一一告知。
林澈静静地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惊讶或恐惧,唯有眼神愈发锐利与坚定。
当听到“混沌渊墟”四个字时,他体内那枚沉寂的宿命碎片,竟微微发热,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渴望的悸动。
“……师弟,此行九死一生,你若不愿,师兄便是拼着受罚,也再去向师尊求情!”玄天子最后沉声道,眼中满是关切。
林澈摇了摇头,对着玄天子深深一揖:“多谢师兄关爱。但师弟心意已决。宗门为我付出良多,师尊与师伯祖更是为我顶住了滔天压力。此非我一人之事,关乎宗门未来。深渊虽险,亦是我道途必经之地。我,去!”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自信。
玄天子看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知道再劝无用,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既然如此,师兄等你归来!切记,万事以保全自身为要!这些东西,你收好。”
他将一个装满珍贵物资的储物戒指和那枚灰扑扑的骨片交给林澈。
林澈接过,重重点头。
送走玄天子,林澈回到静室,摩挲着那枚冰冷的骨片,目光穿透洞府,望向西方那冥冥中传来召唤与危险感的无尽虚空。
混沌渊渊,这是前世没有去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