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没有坠落的感觉。
在被吸入归墟裂隙的瞬间，所有的物理法则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姜玉颜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肉身、乃至灵魂，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扯碎，又在一个无法理解的维度上被胡乱地拼接、拉伸、扭曲。
她“看”不到姜珏和包子，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存在，如同在狂暴海洋中三颗彼此牵引却又随时可能失散的微弱星辰。
周围是绝对的虚无，却又并非空无一物。无数破碎的景象、断续的声音、扭曲的光影，如同被撕碎的电影胶片，以违背逻辑的方式扑面而来，又瞬间远去。
她看到星辰在指尖诞生，又在刹那走向衰亡；看到沧海化作桑田，文明兴起又覆灭；看到一个婴儿瞬间成长为垂暮老者，又看到枯骨焕发生机重返青春……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箭头，变成了混乱的漩涡，过去、现在、未来交织碰撞。
“坚守本心！这里是时空乱流，意志不坚者，会被同化，成为这混乱的一部分！” 姜珏焦急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断断续续地传递过来。他眉心的青木印记在绝对的寂灭中顽强地闪烁着，如同定海神针，勉强维系着三人之间那微弱的联系，并散发出微弱的青光，试图照亮一小片“稳定”的区域。
姜玉颜紧守灵台，怀中的玉珏和碎片成了她意识的锚点。极光之力带来“存在”的坚守，青木生机维持“生命”的延续，混沌血脉则艰难地调和着两者，让她在这片连“存在”概念都模糊的地带，维持着自我认知。
包子的情况最为奇特。她似乎并未感受到太多痛苦，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倒映着飞速流转的时空碎片，带着纯粹的好奇，甚至偶尔会伸出小手，想去触碰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嘴里还嘟囔着：“呀，这个好看……那个歪掉了……”
就在姜玉颜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那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冲垮时，前方的“景象”骤然一变！
混乱的时空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一条相对“稳定”的、由无数黯淡星辰和破碎大陆构成的古老通道，出现在他们“脚下”。通道两侧，是奔流不息、由纯粹时光之力组成的银色长河，河中沉浮着历史的剪影与文明的余烬。
而通道的尽头，隐约可见一株无比庞大、却通体呈现半透明状的巨树虚影，它扎根于虚无，枝叶贯穿了过去未来，仿佛是一切时间线的交汇点与支撑者！
“那是……时空之树的投影？！” 姜珏的意念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归墟深处，竟有时空法则的显化之地！”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充满怨毒与贪婪的苍白光芒，竟强行撕开了混乱的时空，如同跗骨之蛆，紧随着他们冲入了这条相对稳定的通道！是那个黑袍使徒！他不知动用了何种秘宝，竟也强行闯了进来，虽然气息萎靡，周身环绕的苍白锁链也黯淡了许多，但杀意却更加炽烈！
“你们逃不掉！青帝本源，时空之秘，都属于寂灭尊上！” 他嘶吼着，催动残余的苍白死气，化作一道灰白色的利箭，破开时光长河的浪花，直射姜珏后心！这一击，蕴含了他最后的精华，誓要将姜珏这复苏的苗头彻底扼杀！
通道狭窄，避无可避！
姜玉颜想也不想，就要挣脱姜珏的手，转身抵挡。
“别动！” 姜珏厉声阻止，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要不顾一切燃烧刚刚初步融合的青帝本源，进行殊死一搏！
然而，一直安静待在姜玉颜怀里的包子，却再次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举动。
她似乎对那致命的苍白利箭毫无所觉，反而被通道两侧奔流的时光长河深深吸引。她歪着头，看着河中那些飞速闪过的、代表着无数生命轨迹的银色丝线（因果线），小眉头皱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喜欢的东西。
然后，她伸出肉乎乎的手指，对着那激射而来的苍白利箭，以及利箭后方与黑袍使徒相连的、几条格外粗壮且缠绕着浓郁死气的因果线，轻轻一划——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爆发。
但那支凝聚了黑袍使徒全力一击、足以重创筑基巅峰的苍白利箭，就在距离姜珏后背不到三尺的地方，如同被橡皮擦从世界上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是被击碎，不是被抵消，是彻彻底底的“不存在”了。
仿佛它从未被发出过。
与此同时，后方紧追不舍的黑袍使徒，身形猛地一僵！他惊骇地发现，自己与那支利箭的所有联系，与自己苦修多年的那部分苍白本源的联系，甚至与施展那一招秘法的“记忆”，都在瞬间被斩断、被抹除！
他失去了那一部分力量，也失去了关于如何施展那一招的记忆！就像有人从他的人生中，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不——！！！” 他发出凄厉绝望、如同失去幼崽野兽般的嚎叫，气息瞬间暴跌，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被通道外混乱的时空乱流卷走，眨眼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充满不甘与恐惧的余音在通道内回荡。
姜珏和姜玉颜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包子却像是做完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拍了拍小手，指着通道尽头那株时空之树的虚影，奶声奶气地说：“那里……有块甜甜的糖果，在叫我们过去。”
姜玉颜和姜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与茫然。
抹除攻击，斩断因果，遗忘记忆……这已经不是力量层次的差距，这近乎是……规则层面的操作！
包子，你到底是什么？
而通道的尽头，那时空之树的虚影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种温和而熟悉的召唤感，如同母亲呼唤游子，清晰地传入姜珏和姜玉颜的心底。
那里，或许有他们想要的答案，也有他们必须面对的宿命。
三人不再犹豫，沿着这条由时光长河护卫的古老通道，向着那株支撑着过去未来的巨树虚影，疾驰而去。
（第十六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