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世民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头一回出现了哀求和懊悔的神色！
魏征张着嘴，所有的话仿佛噎在了喉咙中一般，眼睁睁的看着那道剑光落下！
房玄龄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已经开始思考起李承乾怒斩李泰后的政治风暴了！
长孙无忌手中的笏板啪嗒落地，眼前的一幕多么似曾相识？
然后！
剑光落下！
湛卢剑精准的刺向了李泰的发冠之上！
李泰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啊！！！！！！”
随着发冠碎裂，李泰头发瞬间披散。
双眼瞬间呆滞无神，胯下传来一股腥臊之气，显然已经是吓尿了！
眼看着李承乾并没有杀了李泰，李世民等人这才长长的呼出了口气！
就听到李承乾冷声说道：“李泰，你结党营私，构陷储君，更欲置我于死地。今日，我不杀你...........”
他话音一落，长剑再次挥起，不等其他人的心再次悬起来，湛卢剑已经稳稳的放在了李泰的脖子上了！
“但我要你永远记住，有些线，越过就要付出代价！”
说着长剑挥起，劈在了李泰亲王的冕服之上，划出一道口子来！
“小兕子与我等是一奶同胞的兄弟，你也忍心对她下毒手？”
说着又挥起了一剑，砍在了他的冕服上，在其身上也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这一剑是本宫替小兕子砍的！”
“这一剑，是为那些被你与张亮牵连，无辜枉死的侍卫和工匠！”
他的目光扫过院中那具侍卫的尸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惜，
“他们的命，也是命！就因你的野心，便白白葬送？！”
第三剑落下，冕服已破烂不堪。
“这一剑，是为父皇！”
李承乾猛地抬头，目光直射面色复杂的李世民，
“你口口声声忠孝，却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让父皇为你蒙羞，为你痛心！让这大唐皇室，因你而染上污名！你心中，可还有半分为人子，为人臣的纲常伦理？！”
每一剑，都伴随着布帛撕裂的刺耳声响；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般敲在众人心上。
李泰早已吓傻，瘫在污秽中瑟瑟发抖，连求饶都忘了。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既震惊于长子的暴烈手段，心中涌起帝王的怒火，想要斥责其太过放肆，目无君父。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李承乾那双因愤怒和心痛而微微发红的眼睛，听到他提及小兕子时的维护，
提及枉死者时的沉重，提及自己这个父皇时的痛心...那斥责的话，竟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这才明白，李承乾来此，就是因为，他是小兕子的哥哥！
他要为小兕子报酬！
想到这儿，李世民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他身为小兕子的父亲，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起为小兕子报仇！
竟然是李承乾站了出来，看着像个男人一般，保护自己的亲人，李世民欣慰的点了点头。
随之又是一阵心痛。
李承乾既然敢来李泰这儿闹，就说明，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说明李泰和张亮勾结！
不过，他又何尝不知李泰可能不清白？何尝不痛心手足相残？可他是皇帝，他要平衡，要顾忌，要考虑的太多。
而此刻，李承乾用这种最直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将他一直试图掩盖，和稀泥的脓疮，彻底挑破，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也让他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他看到身旁的房玄龄眼中里满是复杂的神色，那里面有关切，有忧虑，但似乎........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是啊，有些脓疮，不挤破，只会烂得更深。
房玄龄看了一眼已经翻了白眼，坐在屎尿堆里的利泰，微微摇了摇头，这哪里还有一丝丝的人君之相？
丢人可丢到家了！这还是只面对一个人。
而当初李世民单骑赴会，与劼利可汗灞桥盟誓。
需要何等的勇气！
他甚至看到了魏征，这个以刚直闻名的老臣，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看向李承乾的目光中，竟然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挑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甚至是一丝极淡的.......认可？
魏征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储君，而是一个心中有底线、肩上有担当、敢于直面污浊的继承人。
今日李承乾虽手段激烈，但其出发点，桩桩件件，都站在了“义”字之上！维护弱小，怜悯无辜，痛心失德，这难道不是为君者应有的气魄与担当？
李承乾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他猛地用剑尖挑起地上碎裂的发冠，掷于李泰面前，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与决绝：
“李泰，看清楚！今日碎你发冠，裂你冕服，是告诉你，德行不配，纵有华服冠冕，也不过是沐猴而冠！”
他收回湛卢剑，归剑入鞘，那清脆的“锵”声，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训斥画上了句号。
他不再看地上的李泰，转而面向李世民，深深一揖，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父皇，儿臣今日放肆了。所有罪责，儿臣一力承担。但有些话，有些事，若今日不说，今日不做，儿臣怕日后.......再无机会，也无必要说了。”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李世民脸上：
“儿臣告退。兕子还在东宫，需要人陪。”
说完，他转身，步伐沉稳地向外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
这一次，没有人再出声阻拦。
李世民望着长子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狼狈不堪、失魂落魄的次子，良久，才深深地，疲惫地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里，有无奈，有愤怒，有痛心，或许，也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释重负。
庭院中，只剩下李泰压抑的，劫后余生般的啜泣，以及那弥漫不散的腥臊气味，无声地诉说着这场风波的惨烈，与一个时代的悄然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