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话语如同古老的钟鸣,在空旷的水晶殿堂中回荡。他使用的神念语言虽然晦涩,但其中蕴含的“星辰”、“庇护”、“毁灭”等核心意念,与程默所承的星辰殿传承隐隐共鸣,让他能够理解大意。
程默心中凛然。这位被称为“晶璧之民”领袖的老者,眼光毒辣至极,不仅看出了他们的外来者身份,甚至隐约感知到了混沌石胎(起源之力)和星火印记(新生)的气息。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同样以神念回应,将语言调整到对方更能理解的频率:“尊敬的长者,我们来自星海彼端,因躲避仇敌追杀,误入空间乱流,才坠入这片奇异的星云。冒昧闯入贵地,实属无奈,并无恶意。”
他略去了关于星辰殿、噬界族的具体细节,只点明被追杀和误入此地的事实。
王座上的老者,流光之城的城主(或者说族长),深邃的目光在程默四人身上缓缓扫过,尤其是在苏婉清身上那浓郁的生命气息以及林萧、石猛迥异的功法波动上停留片刻,最终又落回程默身上。
“躲避追杀……能穿越‘迷途星云’外层的混沌壁垒,你们的敌人,想必非同小可。”老者缓缓道,语气听不出喜怒,“我名‘曜’,是流光之城这一代的守护者。你们所在的这片星云,被我们称为‘遗落星云’,亦或‘晶璧界’。而你们,是万载以来,第一批从外界闯入的生灵。”
万载以来,第一批外来者?程默四人心中皆是一震。这意味着此地封闭已久。
“曜前辈,”程默抓住关键,询问道,“您刚才提及‘最后的庇护所’……难道晶璧之民,也曾遭遇大难?”
曜的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与追忆,他沉默了片刻,殿堂内的其他长老们也神色黯然。
“看来,你们对这片星海的古老历史,知之甚少。”曜轻轻叹息,声音带着万古的沧桑,“也罢,既然你们能来到此地,或许也是冥冥中的定数。”
他抬起干枯的手指,轻轻一点。顿时,众人周围的水晶墙壁上流光溢彩,浮现出模糊而动态的景象——
那是一片辉煌璀璨的星空文明,无数由水晶和光芒构筑的城池悬浮于星云之中,晶璧之民的舰队穿梭往来,繁荣昌盛。他们的文明与星光、与各种纯净的能量紧密相连。
然而,有一天,无尽的黑暗降临了。
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蕴含着吞噬、扭曲、归墟一切特性的可怕力量。它所过之处,星辰熄灭,能量枯竭,文明化为乌有。晶璧之民的舰队在黑暗面前不堪一击,无数的城池被吞噬、瓦解。
“那是……‘噬界之暗’。”曜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它们如蝗虫过境,吞噬一切物质与能量,将繁华的星域化为死寂的归墟。我们的先祖,在文明即将彻底覆灭之际,举全族之力,结合世代传承的‘晶璧’法则,燃烧了无数先贤的生命与灵魂,才最终将这片孕育我们的核心星云,从现实的坐标上‘剥离’、‘隐藏’起来,形成了如今的‘遗落星云’。”
画面中,巨大的、如同蛋壳般的水晶壁垒在星云外围生成,隔绝了内外。黑暗的力量在外界咆哮、冲击,却一时无法突破这最后的屏障。
“我们得以幸存,但也永远被困在了这里。”曜的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奈,“晶璧隔绝了噬界之暗,也隔绝了我们与外界宇宙的联系。万载以来,能量在缓慢流失,族人的力量在衰退,新生代甚至逐渐忘记了星空的模样……这里,是我们文明的坟墓,也是最后的囚笼。”
画面消散,殿堂内一片沉默。苏婉清眼中流露出同情,林萧和石猛也面色凝重。他们没想到,在这与世隔绝的奇异星云中,竟然隐藏着另一个被噬界族摧毁的文明遗民!
程默心中更是波澜起伏。晶璧之民的遭遇,与星辰殿何等相似!都是噬界族暴行下的受害者!
“噬界之暗……是我们的共同敌人。”程默沉声道,他不再完全隐瞒,“我们亦在与它们抗争。我眉心的印记,与一位同样陨落在噬界之暗下的前辈有关。我们正在寻找对抗它们的方法。”
他没有直接说出星辰殿,但透露了关键信息。
曜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紧紧盯着程默眉心的印记:“果然……我曾在上古典籍的残片中见过类似的描述,那是……星火的象征!传说中,能够驱散噬界之暗的光芒!”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但很快又压抑下去,摇了摇头:“但是,太微弱了。万载以来,晶璧在缓慢削弱,而外界噬界之暗的力量恐怕从未停止增长。即便有一丝星火,又如何能与那无边的黑暗抗衡?”
“星火虽微,亦可燎原。”程默目光坚定,“而且,我们并非只有星火。”
他心念微动,小心翼翼地引动了一丝混沌石胎的气息。一股混沌、原始、仿佛蕴含万物初开奥秘的波动,悄然弥漫在殿堂之中。
嗡!
这一次,不仅是曜,他身旁的所有长老,甚至整个水晶宫殿,都发出了轻微的嗡鸣!那并非排斥,而是一种……共鸣与渴望!
“这……这是?!”曜猛地从王座上站起,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起源的气息!造化之本!这怎么可能?!传说中的混沌之源,早已在噬界之暗蔓延时便已沉寂……”
混沌石胎的气息,对于这些天生与纯净能量和物质法则亲近的晶璧之民来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这气息,让他们感受到了打破囚笼、修复晶璧、甚至让文明重新焕发生机的……希望!
曜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撼,重新坐回王座,但眼神已经彻底改变,从之前的审视、警惕,变成了无比的凝重与……一丝期盼。
“年轻的旅人,程默……是叫这个名字吧?”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的存在,你们带来的气息,或许……真的是晶璧之民等待了万载的变数。”
他环顾四周的长老,看到的是同样激动而复杂的目光。
“晶璧之民,愿意给予你们暂时的庇护,并视你们为尊贵的客人。”曜做出了决定,“但,我们亦需要你们的帮助。晶璧的核心,‘源晶之母’的力量正在枯竭,晶璧的削弱速度正在加快。据先祖预言,当晶璧破碎之日,便是噬界之暗再次降临,我族彻底灭亡之时。”
“我们需要‘起源’之力,滋养‘源晶之母’,加固晶璧!否则,不止我等,连你们,也将随着这片星云,一同被噬界之暗吞噬!”
一个沉甸甸的请求,或者说,交易,摆在了程默四人面前。
是安心在此养伤躲避,然后寻找机会离开?还是卷入这异族文明的存亡危机,冒着暴露混沌石胎的风险,尝试帮助他们?
程默看向苏婉清、林萧和石猛,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意。
逃避,从来不是他们的选择。更何况,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程默迎上曜期盼的目光,缓缓点头:
“前辈,请带我们去看看那‘源晶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