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心里其实早就有过这个念头了,可算了一下柳长生的命格与道行,发现他俩谁的命格都不适合做封印之事——长生是灵虚宗的大师兄,练了多年道法,一手“画符入剑”的本事虽得师尊真传,却还没到能封印如此多阴鬼的地步。
师尊是灵虚宗的掌门,道法高深,若他在此,定会有更好的法子。可现在,他们没得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当心身后!”老爷子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急促。他一剑挑飞扑向柳长生后心的刀撩鬼,铜钱剑刺穿那东西胸口时,发出“滋啦”的灼烧声,黑血溅在铜钱上,瞬间就被蒸发了。
柳长生咬着牙往前冲,长剑刺向身边的刀撩鬼。每刺中一次,剑刃就震颤一下,黑血溅在上面,竟慢慢凝出一层暗红的光。可刀撩鬼实在太多,一只刚被挑飞,另一只就扑了上来,刀刃手擦着他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小臂往下淌,滴在泥地上砸出的小坑竟冒着青烟。
“快!阵眼的气息越来越浓了!”老爷子在身后喊,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他的铜钱剑已断了两根铜钱,胳膊上也被划了好几道口子,血顺着胳膊往下滴,落在泥里时,竟让周围几只刀撩鬼下意识地退了半步——那是他体内浩然正气的威慑,只是他刻意隐藏了大半,才显得这般狼狈。
老爷子眼角余光瞥见柳长生胳膊上的伤口,喉头微微滚动,握着铜钱剑的手悄然加了几分力——方才挑飞那只鬼时,他特意收了三成法力,只凭铜钱本身的阳气震退邪祟。可此刻见柳长生被逼到绝境,他也不得不提点一二:“稳住气!封印咒要凝在剑尖,你那手‘画符入剑’的本事,别藏着了!”
听到这话,柳长生猛地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老爷子。他的眼神里满是疑惑,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这招?这可是师尊的成名绝技,师尊为人低调,早已不问世事,除了灵虚宗的弟子,外人极少知晓。
老爷子被他这眼神看得又气又笑,心里暗道,我怎么知道?我为啥不知道画符入剑?这可是你师尊的成名绝技。我咋知道?你说我咋知道!当然是两只眼睛亲眼看到的,你师尊当年下山历练时,还是我陪他闯过的鬼域,这招“画符入剑”,还是我看着他练出来的!可这话他没说出口,只轻轻哼了一声,没再解释。
就在这时,三只刀撩鬼同时从斜后方扑来,刀刃手泛着青黑的光,直劈柳长生的后颈。老爷子脚尖在泥地里一点,身形竟比方才灵动了数倍,铜钱剑横扫过去,剑身上的黄符“轰”地燃起来,金光裹着火星溅在鬼身上,瞬间烧得那些东西发出尖啸。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最右边那只鬼的刀刃擦着自己的胳膊划过,粗布褂子被割开一道口子,却没见半滴血——那是他用护体罡气硬挡下来的,只是为了让柳长生放心,才装出狼狈的模样。
柳长生自然没错过这细节,握着剑柄的手猛地一紧。他虽好奇老爷子的身份,毕竟他们看着就不像一代人,他师傅虽然法力高强,但为人谦虚,其实没多少人知道,现在也没几个人听说过。
可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借着老爷子挡下攻势的间隙,他深吸一口气,左手食中二指并起,在剑刃上快速划过,指尖渗出的血珠落在暗红剑光上,竟凝成一道细小的符痕。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柳长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带着浩然正气,“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御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吾奉三清,急急如律令!”
最后一字落下时,他周身突然卷起青白色罡风,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中的长剑骤然震颤,剑脊上由指尖血凝成的符痕竟如活过来般,顺着凹槽游走盘旋,最终在剑尖汇聚成一点金芒——那金芒初时如星子微光,转瞬便暴涨成碗口大小的光球,将周遭浓重的血腥气硬生生逼退几分。
剑身发出嗡嗡剑鸣,长剑如离弦之箭,直直刺入一只刀撩鬼的胸口。那鬼刚要扬爪挣扎,剑尖的金芒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金光,顺着鬼躯的每一道缝隙蔓延开来。
金光所过之处,青黑色的鬼气瞬间被灼烧得滋滋作响,落在鬼身上凝成层层叠叠的金色纹路——那纹路并非凡物,细看竟是《金光咒》里的篆文,每一个字都泛着浩然正气,如同神佛亲手刻下的封印。
不过瞬息,整只刀撩鬼已被金光裹成一团,青黑的躯体在金光中不断扭曲挣扎,却连一丝鬼气都散不出来。紧接着,金光骤然收紧,伴随着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那鬼竟被金光硬生生“凝”成了一片散发着黑气的小纸人。
柳长生握剑的手稳如磐石,剑身上残留的金光顺着剑刃缓缓流淌,竟在泥地上映出一片清亮的光晕。连周遭腐臭的泥水,都在这光晕下悄悄退开寸许,仿佛畏惧这股神圣的力量。
周思远抬眼时,眸底的警惕的直直瞪向方曼娇。她只是年龄小,又智力低下——这群人将他绑来,门窗皆锁,哪有半分“请喝茶”的诚意?那眼神里明晃晃的“你怕不是傻”,像根细针,轻轻扎在方曼娇心上。
方曼娇如何瞧不出这小崽子的轻蔑?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银牙几乎要咬碎,脸上那点假笑早拧成了狰狞的褶皱。她在心里恶狠狠地啐:这死孩子真讨厌,若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她又何至于东躲西藏,受这般窝囊气?方曼娇压着翻涌的怒意,声音冷得像冰:“既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钢子!”方曼娇一声令下,阴影里立刻踏出个铁塔似的壮汉。钢子手里攥着根碗口粗的木棍,木头上还沾着些暗褐色的污渍。
男人满脸横肉挤着凶相,结巴的声音裹着几分瑟缩:“姐...姐,我在嘞!您...您有啥...啥吩咐,尽管说!”说罢,便攥紧木棍,一步步朝着周思远逼近,那沉重的脚步声,像踩在人心尖上。
方曼娇指尖绕着发梢,眼尾上挑的弧度淬着毒,哪还有半分犹豫?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周思远脸上。那巴掌用了十成力道,“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突兀得让人耳膜发颤。
周思远的脸被打得狠狠偏过去,嘴角瞬间溢出血丝,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方曼娇却像掸灰尘似的,漫不经心地擦掉指缝间沾到的血,声音却软得发腻,像极了跟人撒娇的模样,可字字都裹着刀子:“真是给脸不要脸,拿个鸡毛当县令,姐姐愿意跟你聊天,那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拿点小聪明当能耐,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
方曼娇扭着胯上前一步,涂着红甲油的指甲几乎要戳到周思远的鼻尖,语气陡然冷了三分,像寒冬里的风:“既然你不赏脸,那也别闲着。钢子,你不是总说手痒吗?正好,陪咱们这位‘小贵客’好好玩玩——可别太轻了,免得他觉得咱们待客不周。”
旁边一直缩在阴影里的瘦猴,此刻也凑了上来,一双三角眼滴溜溜转着,搓着手狞笑:“曼娇姐说得在理!这小崽子骨头硬,就得让钢子哥好好给他‘松松骨’,保管让他好好享受!”
钢子攥着木棍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结巴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狠劲:“姐...姐放心,我...我保准陪他...陪他玩得尽兴!”话音刚落,瘦猴已绕到周思远身后,像条毒蛇似的,猛地按住他的肩膀。
“你们这群疯子,放开我,你们这是犯法的知道吗!”周思远想挣扎,可他瘦小的身子在两个壮汉面前,像片风中的落叶,刚扬起胳膊,就被钢子铁钳似的手扣住手腕,那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犯法?哈哈,你可真是个愚蠢的傻子。小朋友,晓得不?这法律呀,管的都是你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实人哦。想管我们?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异想天开呢!”说的瘦猴,将一根冰冷的针尖直接粗暴的扎进周思还的胳膊,透明的液体顺着血管迅速蔓延,像无数条小蛇,钻进四肢百骸。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周思远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的井水,连站都站不稳,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
钢子和瘦猴架着他的胳膊,像拖死狗似的,往走廊深处走。那走廊里飘着浓重的霉味,混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呛得人喉咙发紧。
走到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刺眼的白光瞬间扎进眼睛——房间中央悬着盏巨大的白炽灯,灯光亮得能照见空气中浮动的灰尘,唯一的铁床上铺着泛着冷光的白床单,那颜色,像极了停尸间里的裹尸布,透着彻骨的寒意。
“扔...扔上去!”钢子粗声粗气地喊着,一把将周思远往床上甩去。瘦猴立刻扯过旁边堆着的麻绳,动作麻利得像常年做这事,三下五除二就将周思远的手脚绑在床脚的铁环上。
麻绳勒得手腕生疼,可周思远只觉得四肢发沉,连动一下手指都要耗尽力气,唯有意识像淬了冰,清醒得可怕,每一分恐惧都被放大了十倍。
周思远偏过头,看见方曼娇倚在门框上,涂着红指甲的手指一下下敲着门框,发出“嗒嗒”的声响,像催命的鼓点。她嘴角勾着阴阳怪气的笑,声音里满是嘲讽:“小崽子,现在知道怕了?早之前要是乖乖听话,哪用受这份罪?你说你这犟脾气,不是自找苦吃吗?”
就在这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噔噔噔”,每一声都像踩在周思远的心脏上。他的心脏骤然缩成一团——是梅姨!只见梅姨穿着浆洗得笔挺的白大褂,领口系得严严实实,手里端着个银质托盘,托盘上的手术刀在灯光下闪着寒芒,几支玻璃管里装着淡黄色的液体,晃得人眼晕。
她走得极稳,托盘里的东西连晃都没晃一下,那模样,哪里像个作恶的歹徒,倒像个经验老到的医生,可眼底的冷意,却比手术刀更寒。
“人准备好了?”梅姨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思远,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粗粝又冰冷,“准备好了就开始吧,雇主还等着呢。”她说着,视线扫过周思远的脸,像在打量一件货物:
“这孩子的血型稀有,肝源更是难得,可得好好‘取’,别糟蹋了好东西。”话音落,她从托盘里拿起镊子,夹着浸了酒精的棉球,在周思远的腹部轻轻擦了擦。那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钻进骨子里,让周思远忍不住发抖,可他连缩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梅姨戴上橡胶手套,“啪”的一声拽了拽手套,那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她拿起手术刀,冷冷地对方曼娇说:“行了,滚远点,别在这碍事。跟他废话再多,也耽误不了手术,雇主那边要是催,你担得起责任?”
方曼娇撇了撇嘴,虽不情愿,却也不敢反驳,只能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抱着胳膊看戏。
就在手术刀即将落下的瞬间,林一凡猛地被迫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刺眼的白炽灯,亮得林一凡眼睛生疼,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等他看清眼前的场景,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竟换了个地方,天哪,夭寿了,眼前是一个被绑在铁床上的小孩,床边还站着一个拿着手术刀的女人,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