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台核心垂落的银辉,如同九天月华凝成的实质暖流,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苏叶枯槁的身体。
这不是治愈的力量,更像是…生命的甘露,强行浸润着即将彻底干涸龟裂的河床。
“呃…”苏叶破碎的意识被这温润磅礴的能量猛地拉回一丝清明,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
灵魂被契约根须疯狂抽吸撕裂的剧痛依旧存在,但身体深处那点被强行点燃、用以喂养契约的残存生命之火,在这股外来生命银辉的灌注下,如同被泼入了滚油,猛烈地燃烧起来!
代价,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这股能量的加入,让契约的运转更加高效、更加残酷!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作为“燃料”被燃烧的速度,骤然加快!注入小灰体内的生命力更加澎湃!但同时,那银辉也在源源不断地补充着她这具“燃料炉”本身,让她不至于瞬间化为灰烬!
一种诡异的平衡在剧痛中形成——她一边被古树契约疯狂燃烧生命,一边又被古树核心垂怜的生命银辉强行续命!如同一个被不断注水又不断被抽干的水池!
但这平衡,是以她这具身体承受双重的、极限的痛苦为代价!她的皮肤上,那些细微的树皮状龟裂纹路在银辉下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深刻!
灰白的发丝如同被霜雪浸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转眼间已有大半化为毫无光泽的灰白!她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更加枯瘦、僵硬,仿佛一截在寒风中即将彻底枯朽的老树。
然而,怀中那个小小的身体,却在这双重力量的灌注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灰额心那枚新生的树苗印记,在苏叶生命燃烧和银辉灌注的双重滋养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翠光!那光芒纯净、古老、充满勃勃生机,瞬间照亮了他灰败的小脸!
“唔…”一声清晰了许多的、带着痛楚和迷茫的幼嫩呻吟,从小家伙口中发出。
那层笼罩在他身上的死寂灰败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苍白的小脸上,健康的红晕如同初升的朝阳,迅速晕染开来。冰凉僵硬的身体恢复了柔软和温度,甚至比平时更加温热!微弱断续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有力,小小的胸膛开始有力地起伏!
最令人惊异的是他的变化——那身柔软的灰色胎毛,在翠绿印记光芒的照耀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浓密、光亮,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温润的光泽!
额头上,两个小小的、比之前更加精致、带着翠绿纹理的凸起(幼角雏形)变得异常清晰!一股虽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生命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自然韵味,从他小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
他不再是那个濒死的幼崽,更像是一株在磅礴生命能量浇灌下,瞬间焕发出惊人生机的小树苗!
“小灰…小灰!”苏叶枯槁的脸上,泪水混合着因痛苦而渗出的冷汗疯狂流淌。巨大的喜悦如同岩浆冲破了痛苦的冰层!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儿子体内那原本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此刻不仅重新燃起,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茁壮、更加澎湃!那是一种被强行拔高、灌注了庞大本源力量后的蜕变!
代价…值得!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得好!
她艰难地抬起如同枯枝般颤抖的手,想要抚摸儿子温热的小脸,想要感受那真实的、充满生机的触感。
就在这时——
“阿姆…?”一声带着浓浓鼻音、满是懵懂和依恋的呼唤响起。
小灰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苏叶从未见过的眼睛!
不再是纯粹如苍穹的湛蓝色,而是变成了一种…深邃的翠金!
如同最纯净的翡翠熔入了初生的阳光,清澈的眼底深处,流淌着丝丝缕缕神秘的金色纹路,如同叶脉般延伸至瞳孔边缘!那瞳孔深处,不再是幼崽的懵懂,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源自古老契约的澄澈与灵性!
他茫然地看着苏叶,翠金的眼眸里倒映着母亲此刻枯槁如朽木、泪流满面的容颜。小家伙似乎被吓到了,小嘴一瘪,金豆子般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阿姆…痛痛…?”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带着一丝怯意,轻轻碰了碰苏叶脸上深刻的树皮状纹路,又摸了摸她刺眼的灰白发丝。幼小的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但他本能地感觉到阿姆很痛,阿姆变得…不一样了。
那小小的、带着温热和依恋的触碰,像最柔软的羽毛拂过苏叶饱受折磨的灵魂。巨大的酸楚和欣慰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不痛…阿姆不痛…”苏叶用尽力气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小灰…不怕…阿姆在…阿姆在…”
就在母子相认、悲喜交加的瞬间——
轰隆隆!!!
整个残破不堪的洞窟空间,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比之前蛇王自爆的冲击更加狂暴、更加绝望!
“咔嚓!轰——!”
一道巨大的、贯穿了整个穹顶的恐怖裂缝猛地炸开!无数磨盘大小的巨石如同暴雨般轰然砸落!地面如同被巨兽撕裂,巨大的沟壑瞬间蔓延开来,吞噬着一切!空气中残留的能量乱流被彻底引爆,化作无数道银黑色的毁灭闪电,疯狂地劈向四面八方!
玉台周围的空间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脆响!蛛网般的裂痕瞬间遍布!
“吼——!” “啊——!”
碎石堆中,重伤的阿图、石牙、黑爪三人发出痛苦的闷哼和绝望的嘶吼!一块巨石擦着阿图的头皮砸下,将他本就重伤的腿再次砸中!能量闪电劈在附近的岩石上,炸开炽热的火花和致命的冲击波!
“保护王!保护夫人和小少主!”阿图目眦欲裂,不顾剧痛,拼命想向苍曜倒下的地方爬去,但剧烈的震动和不断砸落的巨石让他寸步难行!
“空间…要塌了!”石牙咳着血沫,绝望地嘶吼。
崩塌!真正的、彻底的崩塌开始了!归源古树的力量在开启门户拖走蛇王后,显然已无法再稳定这片被诅咒侵蚀又被终极力量摧毁的空间!
“呜哇——!”巨大的震动和恐怖的天崩地裂景象,瞬间将刚刚苏醒的小灰吓坏了!他惊恐地尖叫起来,小小的身体本能地往苏叶枯槁冰冷的怀里拼命钻去,翠金的眼眸里充满了对毁灭的恐惧。
苏叶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她死死抱住儿子,用自己枯槁的身体作为最后的屏障,绝望地看向玉台深处!
完了!苍曜昏迷不醒!阿图他们重伤难动!小灰刚刚苏醒!她自己也油尽灯枯!在这天崩地裂的绝境中,如何逃生?!
难道刚刚救回小灰,就要葬身于此?!
嗡!
就在这绝望的顶点!
苏叶额心那枚沉重繁复的古树契约印记,以及小灰额心那璀璨的树苗印记,同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翠绿光芒!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指引!
苏叶猛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极其清晰的“意念”,透过契约的链接,从玉台核心那枚布满裂痕的银色核心中传来!
那意念指向一个方向——玉台后方,那片被无数巨大落石掩埋、之前从未被注意的、靠近洞窟最深处岩壁的角落!
与此同时,她和小灰额心的印记光芒,如同探照灯般,穿透弥漫的烟尘和混乱的能量乱流,精准地照射向那片崩塌的乱石堆深处!
光芒所及之处,在厚厚的碎石掩盖下,苏叶枯竭的灵魂感知力,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与古树同源的生命气息!以及…一条被掩埋的、狭窄的、似乎是天然形成的岩石缝隙通道的轮廓!
通道的尽头…似乎有风!微弱的新鲜空气流动的气息!
生路!古树在最后关头,为他们指引了唯一可能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