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自聚灵阵布成,转眼又是五年。
这五年,陈三七并未虚度。他一边密切关注着赵宇的状态,一边继续沉浸在对高等文明知识的钻研之中。他希望能在地球多停留一日,便能多为这片生养他的土地,多增添一分应对未来风浪的底蕴。他整理、推演、甚至尝试将一些相对基础的、关于能量约束与材料强化的原理,与地球现有的科技树进行嫁接,留下了一份份详尽的、指向未来的研究方向报告。
然而,科技的攀登,尤其是这种跨越层级的攀登,绝非一蹴而就之事。它更像是一场漫长的、需要无数后来者前仆后继、不断沉淀、试错、打磨的接力赛。纵使他拥有远超时代的见识与力量,也无法凭一己之力,在短短数年内,让地球文明实现质的飞跃。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多地播下种子,指明方向,剩下的,需要时间与整个文明的集体智慧去孕育。
他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等待上。等待那决定性的时刻来临。
这一日,正在实验室中推演一个复杂能量回路模型的陈三七,心神猛然一动。他留在聚灵阵附近的一缕神识,捕捉到了一股清晰而剧烈的灵气波动,以及赵宇通过特定通讯器传来的、带着难以抑制激动与决然的声音:
“老陈!我感觉到了!就是现在!”
陈三七眼中精光一闪,身形瞬间自实验室中消失。下一刻,他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五十公里外那座隐藏于戈壁之下的聚灵阵中。
阵内,灵气已然浓郁到近乎液化,形成了一片氤氲的雾气。赵宇盘坐于阵法核心,那三块作为阵眼的中品灵石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将精纯无比的灵气疯狂注入他体内。他面色潮红,周身气息剧烈起伏,丹田处更是传来如同擂鼓般的轰鸣声,那是真元被压缩到极致、即将产生质变的征兆!
“凝神静气,引导地脉灵粹!”陈三七的声音如同洪钟,直接响彻在赵宇的识海,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以此为引,聚你周身真元,汇于脐下三寸,仿若宇宙初开,混沌归一,全力压缩,凝炼!”
赵宇依言而行,凭借多年苦修与此刻聚灵阵的辅助,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从脚下大地深处被阵法强行汲取、牵引而来的一缕厚重、温和、充满生机的土黄色灵机——这正是最适合他功法属性的地脉灵粹!他毫不犹豫,将这缕灵粹引入丹田,作为凝聚金丹最核心的“种子”!
“就是现在!压缩!旋转!”陈三七低喝。
赵宇心念狂转,将毕生修炼的、浩瀚如江河的真元,以前所未有的决绝,疯狂地向着那缕地脉灵粹汇聚、挤压!与此同时,他强韧的神识之力如同最精密的车床,开始强行催动那团被极致压缩的能量核心,使其开始缓缓……自旋!
起初极其艰难,仿佛在推动一颗沉重的星球。但随着旋转开始,一股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引力场自那能量核心中诞生!它开始自发地吸引、吞噬周围汇聚而来的真元与灵气,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体积在压缩与吞噬中维持着一个奇妙的平衡,其核心处的光芒也越来越亮,越来越稳定!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清鸣,自赵宇丹田内响起!
那团高速旋转的能量核心,骤然定型!它不再吞噬外界灵气,而是自成一体,缓缓旋转,散发着稳固而强大的能量波动,通体呈现出一种厚重的土黄色光泽,表面有道韵自然流转!
金丹,成!
几乎就在金丹凝成的同一瞬间,聚灵阵上空,原本晴朗的戈壁夜空,毫无征兆地汇聚起一片乌黑的劫云!云层之中,电蛇乱窜,雷声沉闷,一股代表着天地规则检验的威压,笼罩而下!
“稳住心神,准备迎劫!小三劫,三道雷弧,谨守本心,淬炼己身!”陈三七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他自身经历过那恐怖至极的恒星金丹天劫,深知其中凶险。
第一道劫雷,粗如儿臂,带着破邪金光,悍然劈下!直冲赵宇天灵盖!此乃淬炼肉身之劫!
赵宇低吼一声,不闪不避,运转全身真元,硬生生以肉身承接!
“轰!”雷光在他体表炸开,电蛇游走,将他劈得浑身焦黑,皮开肉绽,但核心生机未损,反而在雷光洗礼下,肉身杂质被进一步淬炼,变得更加坚韧。
第二道劫雷,颜色转为幽蓝,无声无息,穿透肉身,直击五脏六腑!此乃淬炼脏腑之劫!
赵宇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体内如同翻江倒海。但他紧守丹田金丹,以金丹之力护持心脉,引导雷劫之力洗练内腑。痛苦之后,脏腑仿佛被重塑,蕴含的生机更加磅礴。
第三道劫雷,最为诡异,呈半透明之色,无视一切物理防御,直接作用于赵宇的识海!此乃淬炼神识之劫!
赵宇只觉得头脑如同被巨锤砸中,眼前一黑,神识仿佛要涣散开来。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紧守最后一点清明,引导着金丹散发出的柔和光芒,滋养、稳固受创的神识。雷劫过后,他的神识虽然萎靡,却变得更加凝练、纯粹。
三道雷劫,就此散去。天空中的劫云如同它来时一般突兀,迅速消散,露出后面清朗的夜空和闪烁的星辰。
整个过程,顺利得……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陈三七站在阵外,看着虽然狼狈不堪、气息却已然稳固在金丹初期、并且正在快速吸收聚灵阵残余灵气恢复自身的赵宇,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这就……完了?
这雷劫的强度,是不是弱得有些离谱了?跟他预想中,甚至跟玄清宗典籍中记载的常规金丹天劫相比,都像是打了巨大的折扣!那三道雷弧,看起来声势唬人,但其中蕴含的毁灭之力,简直就像是走个过场,随随便便劈你三下,意思意思就完事了?
回想起自己当初凝聚恒星金丹时引来的那场天劫——那遮天蔽日、仿佛要毁灭星域的劫云,那如同星河倒灌、不把他劈得魂飞魄散誓不罢休的亿万道毁灭雷光,那几乎将虚空都撕裂的恐怖威能……
陈三七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内心疯狂吐槽:“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老赵这天劫,轻松得跟出门买了趟菜一样!他该不会是老天爷遗落在地球的私生子吧?我这倒像是偷了老天爷的家,被往死里追杀的仇人!”
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或许……真的与我强行打破基因枷锁,以及凝聚了这前所未有、违背常理的‘恒星金丹’有关?”陈三七内视着自己丹田内那枚依旧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光热感的暗金色金丹,心中若有所悟。他的道,从根基上就与众不同,为天地规则所忌,故而降下的考验也远超常人。
想通了这一点,他心中那点不平衡也就释然了。道路不同,际遇自然各异。
接下来的日子,陈三七暂时留了下来,全力辅助赵宇巩固境界,熟悉金丹期带来的种种玄妙——更强的力量,更悠长的寿元,初步的神识外放与干涉现实,以及最重要的,凭借金丹的能力实现在太空的生存不需要任何外在的设备。
看着赵宇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般,最初在空中歪歪扭扭,到后来逐渐熟练地驾驭引力,自由翱翔,陈三七心中最后一块大石,终于缓缓落下。
地球,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的金丹修士!一份在未知星海中,微薄却至关重要的自保之力。
所有的牵挂,似乎都已了结。
长吁出一口积压了数十年的浊气,陈三七知道,他离开的时候,到了。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在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他独自一人,来到了老宅后山的家族墓园。
这里,沉睡着他的父母,他的儿子知行,他的女儿子衿,还有……他一生挚爱的妻子,唐小平。
他走到妻子的墓碑前,缓缓坐下,背靠着那冰凉的石碑,仿佛还能感受到一丝她残留的温柔。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他们就这样相互依偎。
夜风拂过山岗,带来草木的清香与远处的虫鸣。月光如水,洒在那一排排寂静的墓碑上,清冷而安宁。
往事如烟,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有苦涩,有甜蜜,有遗憾,有满足。数十年的悲欢离合,生离死别,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最终又缓缓退去,留下了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
他就这样坐着,从月上中天,到星辰渐隐,再到东方既白。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照亮墓碑上妻子那永远温婉的笑容时,陈三七缓缓站了起来。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墓碑上刻着的“爱妻唐小平”几个字,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安眠。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父母、儿子、女儿的墓碑,最后,再次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妻子的墓碑。
眼中,没有了昨夜的悲戚与迷茫,只剩下如深海般的温柔,与一种斩断了过去所有牵绊的、一往无前的坚定。
“我走了。”
他轻声说道,如同告别,又如同承诺。
下一刻,他的身影在原地微微模糊,如同融入清晨的薄雾与光影之中,悄然化作一道几不可见的虚影。
随即,凭空消失。
墓园之中,只剩下初升的朝阳,洒下万道金光,以及那一片在晨曦中静默的墓碑,见证着一位修士的最终离去,与一个新时代的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