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又看了看李岁颐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渐渐散去。端起茶盏,对着众人举了举:“今日能和各位相聚,也是缘分,我敬大家一杯,以茶代酒,祝咱们往后常有这样的相聚。”
众人纷纷端起茶盏,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茶香混着笑意,在雅间里久久不散。
送望晴回府的路上,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赵昱如今出了宫,立了府邸,来去确实方便多了。望晴托着腮帮子,忽然开口:你说那个李郎君...是你姑母的女儿?
赵昱摇着折扇,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就是随口猜猜。再说了,那位李兄看着可不像姑娘家。
望晴却撇撇嘴,一副 “你不懂” 的模样:“隐藏女子身份的法子多着呢,束胸、着男装,寻常人哪能轻易瞧出?只是眼下没有实据,也不能断定。”
说话间,丫鬟已掀开车帘,望晴跳下车,又叮嘱道:“你若查探到什么,一定要先告诉我。” 赵昱在车内挥了挥扇子,只应了声 “知道了”,便让车夫驾车离去。
回到院子里,望晴先去给西屋的祖父母请了安,然后转到正院。乐善正靠在榻上看话本,见女儿进来,笑着招手: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望晴依偎着母亲坐下,探头去看话本:“这是哪本,竟让娘笑得这般开心?” 乐善把话本摊开给她看:“就是前几日从你那拿的《东京梦华录》,写得倒有趣。”
望晴又往旁边挪了挪:“这本哪有我昨日买的《柳毅传》好看,等娘看完了,我拿给你换。” 乐善笑着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想瞧瞧那本。”
闲聊间,望晴忽然想起正事,压低声音问:“娘,你说那李岁颐,会不会是女子?” 乐善愣了愣,随即笑道:“都叫‘郎君’了,怎会是女子?你这孩子,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望晴便把赵昱的猜测、自己的疑惑一一说给乐善听,乐善听完,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倒真有几分可疑。
不过也不用瞎猜,明日我带你去杜府拜访你大姨母,顺便探探虚实,那李岁颐既与明夷相熟,说不定会在杜府。” 望晴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对啊,这样既能见着他,又能不着痕迹地观察,娘这主意好!”
正说着,杨羡掀帘子进来了。望晴甜甜地喊了声,杨羡见女儿眉眼舒展,也跟着笑了:今日玩的可开心?
望晴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娘,赵昱说,姑母叫我们过两日进宫陪她说话呢。”
乐善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恍惚,随即应道:“知道了,我记下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房歇着吧,明日还要去杜府。” 望晴应了声,又跟杨羡道了声 “爹也早些安置”,便带着丫鬟回房了。
待女儿走后,乐善拉着杨羡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担忧:“前些日子进宫,三姐姐又同我说起晴儿与四皇子的事,这次叫我们进宫,怕是又要提这事。晴儿都十七了,还这般不开窍,可怎生是好?”
杨羡却不甚在意,笑着道:“三姐姐只是关心晴儿,又不会强迫她。再说晴儿性子随我,慢热些也无妨,总会遇到合心意的人。”
乐善气得揪了他一把:“就知道说风凉话!你当年还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杨羡捂住嘴,拉进了内室。杨羡知道她又要翻旧账,连忙转移话题,不多时,内室的烛火便灭了。
第二日一早,乐善揉着腰起身,心里暗暗骂着杨羡不知轻重,好在杨羡一早便去上朝,不然定要同他理论一番。
丫鬟伺候她梳洗完毕,又去把望晴叫到正院,母女俩一道用了早膳,便坐着马车往杜府去了。
杜府的丫鬟见是她们,连忙引着往里走。寿华正在书房画画,听闻她们来,便搁下画笔,笑着迎出来:“五妹妹、晴儿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乐善走上前,看着书桌上的画纸:“看大姐姐这画,是要给做书房的摆设?” 寿华点点头,又招呼她们坐下:“刚画了几笔,你们来得正好,陪我说说闲话。”
丫鬟端上茶来,望晴眼珠转了转,笑着起身:“姨母,我许久没来杜府,想四处逛逛,看看府里的春日景致。”
寿华闻言,温和笑道:“也好,让丫鬟陪着你,别走远了。对了,明夷和岁颐在东苑临摹古画,你若路过,也可去瞧瞧他们。”
望晴正求之不得,连忙应下,带着自己的丫鬟往东苑去。路上,她悄悄对丫鬟道:“一会儿你仔细瞧瞧那李郎君,看他有没有女子的模样,比如说话的声音、举止神态,若有异常,记得告诉我。” 丫鬟低声应了声 “是”。
杜府东苑隔着几重花木,望晴跟丫鬟穿过栽满海棠的庭院,才隐约听见前方书房传来说话声,想来是风把声音送了过来,又或是两人说话时未刻意压低音量。
她连忙放慢脚步,示意丫鬟也轻些走,顺着石子路绕到东苑书房的月亮门外,隔着半开的竹帘往里瞧。
只见书房内,杜明夷和李岁颐相对坐在靠窗的书案前,案上各铺着一张素色画纸,砚台里的墨汁还冒着轻烟,旁边整齐摆着几支不同型号的狼毫笔,瓷碟中盛着朱砂、石青等颜料。
李岁颐正低头调色,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映得月白色衣袍泛着柔光,侧脸线条虽柔和,却无半分女气,手指握着细笔蘸取石绿颜料,动作利落优雅,落笔时手腕稳当,倒真看不出半点异常。
“岁颐,我这画已画了大半,你瞧这山石的皴法,可有不妥?” 杜明夷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几分随意。
李岁颐抬起头,目光落在杜明夷的画纸上,语气认真:“明夷这皴法用得极好,只是这水流的线条,若再柔些,便更显灵动了。”
说着,他拿起笔,在自己的画纸上快速勾勒几笔,笔尖落纸轻盈,几笔便画出水流绕石的婉转之态,墨色浓淡相宜,丝毫不见生疏。
望晴在门外看得仔细,见李岁颐说话时声音清朗,无半分刻意压低的尖细,抬手时衣袖滑落,露出的手腕线条利落,并无女子常见的纤细柔弱,举止间尽是世家郎君的从容。
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难道真是我和赵昱想多了?可赵昱说他眉眼像姑母,又不是无凭无据。
正想着,李岁颐似是察觉到门外有人,抬头往竹帘方向看来。
望晴连忙往后退了退,躲在廊柱后,直到里面没了动静,才又悄悄探出头,见李岁颐已重新低头作画,便对着丫鬟使了个眼色,轻轻推开竹帘走进来:“明夷哥,李郎君,你们倒有兴致,在此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