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屯的清晨,薄雾未散。村子静悄悄的,只有早起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
冬梅带着林芷,沿着一条长满杂草的小径,往村子后山走去。林芷背着药箱,步履沉稳,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四周。
山神庙坐落在半山腰一处背阴的洼地,破败不堪。庙门歪斜,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庙前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小路。
“就是这儿……”冬梅指着庙后,“王婆子说,那草就长在庙后面背阴的石缝里。”
两人绕到庙后。这里更加阴暗潮湿,石壁上爬满了滑腻的青苔。
冬梅指着一处石缝:“就是这儿!她当时就是从这里采的!”
林芷蹲下身,仔细查看。
石缝里只有一些常见的蕨类和湿漉漉的苔藓,根本不见什么特殊的草药。她拨开附近的杂草,一寸寸搜寻。
“没有……”冬梅也急了,四处翻找,“怎么会没有?明明就是这里啊!”
林芷的目光落在石缝下方潮湿的泥土里,几片形状怪异的叶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捡起碎片,凑近细看。
叶片呈狭长的三角形,边缘有不规则的锯齿,虽然枯萎焦黑,但叶脉的走向和质地……
与她昨晚在药膏里闻到的气息隐隐呼应!
而且,这片区域的泥土,明显有被翻动、挖掘过的痕迹!周围的杂草也被踩踏得东倒西歪。
“有人来过了!”林芷的心猛地一沉,“而且,把这里能找到的这种草,都挖走了!”
“挖……挖走了?”冬梅脸色煞白,“谁……谁会挖这个?”
“还能有谁?”林芷站起身,眼神锐利,“肯定是那个王婆子!做贼心虚!走,去王婆子家!”
两人急匆匆下山,直奔村东头王婆子那间孤零零的泥坯小屋,门虚掩着。
冬梅上前敲门:“王婆婆?王婆婆在吗?”
里面毫无回应。
林芷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屋内空空荡荡,只有一张破桌子,一张炕,炕上连张席子都没有。
墙角堆着些破烂杂物,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人……人呢?”冬梅呆住了。
林芷仔细查看地面:“看,这灰上有新的脚印,有人刚来过,把东西都搬空了。”
王婆子跑了,而且跑得很匆忙,连家当都来不及收拾干净。
“林大夫……现在……现在怎么办?”冬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我娘……我娘是不是没救了?”
林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别怕,冬梅。”林芷的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毒草虽然没了,但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了。这毒并非无解,不过我们得争分夺秒。”
她迅速从药箱里拿出笔墨和一小块纸,飞快地写了几行字,又掏出一个小巧的、刻着芷兰堂标记的木牌。
“冬梅,你听好!”林芷将纸条和木牌塞进冬梅手里,
“你立刻去村口,看看有没有去城里的牛车或者脚夫,租最快的马!拿着这个去芷兰堂!把纸条交给锦书!
让她把我药箱最底层那个红木小盒子拿来,里面有几味解毒的珍稀药材,还有库房里那瓶‘七叶一枝花’!
让她务必亲自带人,快马加鞭,在午时前赶回来,这木牌是信物,快!快去!”
冬梅紧紧攥住纸条和木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点头:“我……我这就去!林大夫,您一定要救我娘!”
她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门,朝着村口狂奔而去。
林芷看着冬梅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她不再停留,快步返回冬梅家。
当务之急,是与死神抢时间,用尽一切手段,撑到解毒药送来,护住冬梅娘的心脉!
炕上的老妇人气息微弱,林芷坐到她身边,再次取出金针,目光专注而坚定。
时间在煎熬中一点点流逝。每一次针尖的轻微震颤,都牵动着林芷紧绷的神经。
她从药箱里摸索出仅存的几片老山参片,捣碎了用温水化开,一点点撬开老人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喂进去,希望能吊住最后一丝元气。
“大娘,坚持住……”林芷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对病人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冬梅就快回来了……”
屋外,日头渐渐升高,炙烤着大地。林芷的心也如同被放在火上烤。
午时快到了!
就在林芷几乎要耗尽心力,准备再行一套更凶险的针法强行续命时,屋外终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滚动声!
“林大夫!林大夫!药来了!药来了!”是冬梅嘶哑却充满希望的喊声!
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冲进了屋子。
“阿芷!”锦书的声音带着喘息,她风尘仆仆,身后跟着两个王府侍卫打扮的精壮汉子,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木箱。
“快!”林芷眼中爆发出光芒,立刻指着炕边,“箱子放这儿!锦书姐。”
锦书二话不说,麻利地打开箱子,捧出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又拿出一个密封的白瓷药瓶:“都在这儿!一样不少!”
她语速飞快,显然路上已经做了准备。
林芷接过盒子打开,她迅速取出所需分量,又打开瓷瓶,倒出一些灰黄色的细腻粉末。
“冬梅!快,生火!”林芷一边飞快地将药材混合捣碎,一边对冬梅说。
小小的厨房立刻忙碌起来。冬梅手忙脚乱地生火,锦书帮她刷洗小锅。
林芷将捣碎的药材粉末倒入锅中,加入适量清水,亲自守着火候煎熬。
一股奇异的气息混合着药香弥漫开来,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刺鼻。
药汁熬成浓稠的墨绿色,林芷滤去药渣,小心地将一碗滚烫的药汁端到炕边。
“冬梅,扶住你娘的头。”
冬梅含着泪,颤抖着扶起母亲的头。
林芷用特制的竹撬小心翼翼地将药汁一点点喂入老人口中。
每一口都喂得极其缓慢,密切观察着老人的反应。
屋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有药汁滑入喉咙的细微声响。
大半碗过去,
“呃……咳咳咳!”冬梅娘身体猛地一颤,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粘稠的黑绿色秽物!
“娘!”冬梅吓得魂飞魄散。
“别动!”林芷却眼睛一亮,紧紧按住老人,“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这是毒。”
果然,吐出那口秽物后,冬梅娘急促的呼吸反而平缓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点。
林芷继续将剩下的药汁耐心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