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残响与微光
死寂。
祭坛崩塌的尘埃缓缓沉降,如同为这场惨烈的战斗蒙上一层灰纱。大殿内那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压和无处不在的低语彻底消失,只留下废墟的苍凉和三人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陆燃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左眼一片漆黑,连睁开右眼都异常费力。灵能彻底枯竭带来的空虚感,比任何伤势都更让人绝望。他偏过头,视线艰难地穿过模糊的视野,望向冷烛倒下的方向。
她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方才那被控制下爆发出的、非人的力量与速度,以及最后时刻如同程序般精准的“保护”,都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陆燃心头。她到底怎么样了?那个冰冷的“零号素体”意识,是否已经随着影子女王的消散而褪去?
“咳……咳咳……”老猫的咳嗽声打破了寂静。他半跪在坍塌的祭坛废墟旁,用没受伤的右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却因为牵动了肩膀和身上多处的冻伤、划伤而失败,只能颓然坐倒,大口喘着气,脸上混杂着汗水、血污和灰尘。
“还……还活着吗?小子?”老猫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
“嗯……”陆燃勉强发出一个音节,算是回应。他尝试调动一丝灵能,回应他的只有左眼深处和左臂焦痕传来的、如同被掏空般的刺痛。他甚至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投向远处的冷烛。
就在这时,那片废墟中,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苦意味的呻吟。
冷烛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陆燃的心脏猛地一跳,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气,挣扎着用胳膊肘支撑起上半身。“冷烛!”
老猫也紧张地望过去。
只见冷烛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和冰冷,也没有完全恢复清明,而是充满了茫然、痛苦和深深的疲惫。她似乎想坐起来,但身体只是轻微地抬起,就无力地摔了回去,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她抬起手,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仿佛在对抗着脑内依旧存在的余波。
“我……我……”她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带着不确定和一丝恐惧,“我刚才……做了什么?”
听到她发出属于自己的、带着情感的声音,陆燃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一些,巨大的疲惫感再次将他淹没,他重新瘫倒在地,但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起一丝微弱的弧度。
“你……救了我们。”陆燃的声音同样虚弱,但带着肯定。
冷烛愣了一下,破碎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黑暗的能量、强制激活的身体、挡在老猫身前的决绝……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神虽然依旧疲惫,却多了几分复杂和坚定。她知道了,即使在最糟糕的状态下,她的潜意识,或者说她内心深处某个部分,依然选择了保护同伴。
“那东西……消失了?”她看向祭坛方向,只看到一片废墟。
“嗯,祭坛毁了,它就散了。”老猫接口道,他尝试着挪动身体,靠在一块较大的碎石上,“妈的,差点就交代在这儿了……丫头,你最后那下,可真够劲。”
冷烛没有回应这份劫后余生的调侃,她的目光落在了祭坛废墟的某处,那里,有一点微弱的、非自然的光泽在尘埃中闪烁。
“那里……有东西。”她轻声说。
陆燃和老猫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崩塌的岩石缝隙中,隐约可见一个约莫巴掌大小、通体呈暗银色、表面有着极其复杂精密纹路的金属方块。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微弱的、稳定的能量波动,与周围狂暴混乱的暗影能量残留格格不入。陆燃那黯淡的灵能晶核,在靠近那个方向时,似乎也微不可查地亮了一下。
“是……‘基石’?”陆燃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不像。”老猫皱眉观察着,“感觉……更像个‘容器’,或者‘控制器’。”他想起了腐巢狂医服务器里关于“核心共振”的记录。
三人此刻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远远看着那个金属方块。它似乎是影子女王和那个诡异祭坛的力量核心,也可能是控制冷烛的源头之一。
休息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陆燃才终于积攒起一点点力气,挣扎着向冷烛的方向爬去。每移动一寸,都感觉肌肉在哀嚎,骨骼在抗议。老猫也想帮忙,但他自己的伤势同样不容乐观。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陆燃爬得异常艰难。当他终于来到冷烛身边时,已是汗流浃背,眼前阵阵发黑。
他伸出手,想检查她的伤势,却又有些犹豫。
冷烛看着他艰难爬来的样子,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疲惫,冰冷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微弱,但清晰:“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控制……好像暂时稳定了。” 她能感觉到,随着祭坛的毁灭和影子女王的消失,脑内那尖锐的强制指令平息了,虽然那装置依旧存在,但威胁等级大大降低。
陆燃松了口气,脱力地坐在她身旁的碎石上。两人相顾无言,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来的迷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在生死间建立起的联系,在沉默中流淌。
老猫看着那边的两人,咧了咧嘴,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他挣扎着,开始用还能动的右手,从随身的小包里翻找最后一点止血粉和修复液。车没了,补给也快耗尽了,但人还活着,还找到了可能是关键线索的东西,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殿之外,静寂海沟的天空依旧被惨绿色的极光笼罩,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但在这片废墟之中,三个伤痕累累的人,却因为共同的经历和手中那微小的希望火种,暂时找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陆燃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个暗银色的金属方块。它到底是什么?与“观星者”、与交易所、与冷烛身上的谜团,又有着怎样的联系?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他们活过了今天。而活下去,就还有揭开所有谜底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