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聒噪的六月天,温乐瑜正蹲在院角给菜苗浇水,手腕突然被人攥住。抬头一看,是温家那位名义上的“大哥”温明轩,他穿着件的确良白衬衫,袖口卷得老高,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跟我回去。”温明轩的声音像淬了冰,“爸说了,只要你把顾家那点退伍费交出来,就认你这个女儿。不然……”他扫了眼简陋的土坯房,“你就等着在这穷山沟里烂掉吧。”
温乐瑜的手一抖,水壶“哐当”掉在地上,溅了她一裤腿泥。穿书前她在小说里见过这号人物——温家真正的继承人,为了霸占原主母亲留下的遗产,设计把她逼出温家,最后还在她下乡时投毒,才导致原主“早死”。
“我不回去。”她往后缩了缩,声音细若蚊蚋,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两年在边境跟着顾长风,她早就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由不得你。”温明轩伸手就要拽她,手腕却被一股蛮力钳住。顾长风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军绿色的短袖被汗水浸得发深,麦色的胳膊肌肉贲张,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棱。
“放开她。”顾长风的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像砸在地上的石头。他轻轻一甩,温明轩踉跄着后退三步,白衬衫上沾了片泥印。
“你算什么东西?”温明轩捂着胳膊骂道,“一个退伍的兵痞子,也配管温家的事?”
“她是我媳妇。”顾长风把温乐瑜护在身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温家的事,与她无关。”
院外突然传来沈听澜的大嗓门,伴随着木板断裂的脆响:“顾二柱你个蠢货!让你钉个鸡笼,你把我新买的木板劈了?”紧接着是顾二柱的哀嚎:“媳妇我错了!这木板有虫眼,我寻思劈了当柴烧——”
温明轩被这阵仗吓了跳,转头看见沈听澜叉着腰站在门口,她穿着件红色背心,胳膊上的肌肉线条分明,脚边还躺着半截断裂的木板。“你又是谁?”他皱眉,语气里满是嫌恶。
“你姑奶奶!”沈听澜几步冲过来,一把推开温明轩,“哪来的野狗,敢在我家撒野?”她转头看向温乐瑜,眼里的怒火瞬间化成担忧,“乐瑜你没事吧?这杂碎没欺负你吧?”
“他让我回温家。”温乐瑜小声说,指尖还在发颤。
“回个屁!”沈听澜一巴掌拍在旁边的石磨上,石磨发出“嗡”的一声闷响,竟裂开道细纹,“当初把你扔下乡的时候怎么不说认亲?现在看见顾家日子好过了,就想攀上来?我告诉你温明轩,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动乐瑜一根手指头!”
顾二柱跟在后面跑进来,手里还拎着把锤子,看见温明轩就嚷嚷:“我认得你!去年在县城供销社,你想调戏我媳妇,被我一锤子砸在脚背上!”他举起锤子晃了晃,“要不要再试试?”
温明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眼前这阵仗——糙汉军人挡在前面,怪力媳妇虎视眈眈,连那个小混混都举着锤子,再想想自己孤身一人,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好,好得很!”他指着温乐瑜,“你别后悔!”说完转身就走,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巷口。
沈听澜“呸”了一声:“什么玩意儿!还温家大少呢,我看就是个缩头乌龟!”
顾二柱凑过来,献宝似的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媳妇你刚才那下太帅了!比上次劈砖头还厉害!”
沈听澜瞪了他一眼,把糖塞给温乐瑜:“给,压惊。”她看着温乐瑜发白的脸,突然叹了口气,“都怪我,刚才太凶了,没吓着你吧?”
温乐瑜摇摇头,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她看着沈听澜胳膊上的肌肉,想起刚穿来时,闺蜜还总因为力气大自卑,现在却能理直气壮地护着她,这都是被顾二柱那句“我媳妇力大如牛,一掌能劈碎十块砖头,厉害吧”给惯的。
顾长风突然开口:“我去趟公社。”他看了眼温乐瑜,“把你的户口迁过来,彻底跟温家断干净。”
“能行吗?”温乐瑜有点担心,温家在县城还有点势力。
“有啥不行的?”顾二柱拍着胸脯,“我哥在部队立过三等功,公社书记都得给三分面子!再说还有我媳妇呢,她一拳头能把公社的办公桌砸穿,谁敢不办?”
沈听澜抬脚就往他屁股上踹:“就你话多!赶紧把鸡笼钉好,不然晚上没你的饭!”
顾长风去公社后,温乐瑜坐在院里择菜,沈听澜蹲在旁边帮她摘豆角。阳光透过槐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声里,温乐瑜突然笑了。
“笑啥?”沈听澜抬头看她。
“想起刚穿来的时候,”温乐瑜的声音带着点恍惚,“那时候咱俩在花轿里哭,怕得要死,总觉得书里的结局躲不过去。”
“可不是嘛。”沈听澜也笑了,“我当时想,完了,嫁个小混混,肯定得被拖累死。结果呢?这混球现在天天给我捶腿,还说要去学木匠,给我打个带镜子的梳妆台。”
正说着,顾二柱举着个歪歪扭扭的鸡笼跑过来:“媳妇你看!我钉好了!虽然有点歪,但保证鸡跑不出来!”
沈听澜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扬得老高:“丑死了,拆了重钉!”
温乐瑜看着他们斗嘴,突然觉得书里的“早死结局”像个笑话。顾长风的退伍费虽然不多,却总能给她买最甜的水果糖;沈听澜的力气虽然大,却成了保护她的铠甲;顾二柱虽然还是爱耍小聪明,却把沈听澜宠成了公主。
傍晚时分,顾长风回来了,手里拿着张户口迁移证。“办好了。”他把证递给温乐瑜,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松,“以后你就是顾家的人,跟温家再没关系。”
温乐瑜看着证上自己的名字,旁边写着“配偶:顾长风”,眼眶突然热了。这两年的日子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顾长风把最大的红薯留给她,在她咳嗽时默默熬姜汤,在她被欺负时永远挡在前面;沈听澜拉着她的手说“咱不干等死”,教她掰玉米,替她怼恶婆婆;顾二柱虽然吊儿郎当,却总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喊着“我嫂子我媳妇谁也不能欺负”。
“吃饭了!”张桂兰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带着点不耐烦,“温乐瑜,把那盘炒鸡蛋端过来,给长风补补,他今天跑了一下午。”
温乐瑜笑着应了,端起盘子往灶房走。顾长风自然地跟在她身后,帮她掀开厚重的门帘。灶房里的火光映着满桌的菜,炒鸡蛋的香气混着玉米粥的甜,张桂兰的呵斥里藏着关心,沈听澜和顾二柱的吵闹声隔着窗户传进来,像首热热闹闹的歌。
温乐瑜突然想起书里的最后一页,写着“温乐瑜病逝于寒冬,沈听澜残疾于斗殴,顾家兄弟孤独终老”。可现在,她正坐在夏日的槐树下,看着眼前这热热闹闹的一家子,手里握着崭新的户口证,嘴里还留着水果糖的甜。
原来命运这东西,从来不是写在书里的铅字,而是藏在闺蜜的拳头里,糙汉的沉默里,小混混的嬉皮笑脸里,还有这满室的烟火气里。只要她们不认命,就没有什么结局是改不了的。
窗外的蝉鸣还在继续,可温乐瑜觉得,这个夏天,真是热闹又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