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战争的硝烟尚未散去,暴力清算的阴影已悄然笼罩。王平安的双线作战虽然重创了对手,但也如同捅了马蜂窝,将隐藏在最深处的毒蛇惊出了洞。泰里昂与卡姆拉之间的互相猜忌日益加深,而失去了利用价值且可能反水的阿渣,则成了双方都急于抛弃的棋子。风暴眼,正在向这个背叛者汇聚。
就在法庭攻防陷入僵局,阮玫瑰命运未卜之际,一个看似偶然的发现,为僵局带来了转机。
石硖尾,一片即将被城市发展浪潮淹没的旧区,废弃的巴士厂如同钢铁巨兽的坟场,堆满了锈迹斑斑的公交车骨架。几个曾是东星社底层、如今跟着谢佩芝做些正当物流生意的旧马仔,奉命在这里寻找一处可能被越南帮用来临时囤积走私电器的仓库。
在清理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时,他们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半焚毁的铁皮箱。箱子里是大量被火焰吞噬过半的账册和文件,散发着焦糊味。原本他们并未在意,准备当作垃圾处理。但其中一人眼尖,注意到几本账册烧剩的牛皮纸封面一角,印着一个模糊却精致的莲花图案,旁边还有手写的越文编号。
这人记得,多年前跟随大佬去给“玫瑰阿姐”拜年时,在她旗下的慈善基金会见过类似封面的账本,说是为了帮助越南侨民,账目要做清楚,那是玫瑰姐立下的规矩。他多了个心眼,拍下照片发给了谢佩芝。
谢佩芝看到照片,瞳孔微微一缩。她立刻认出了那个莲花标志,确实是阮玫瑰早年做慈善时特定使用的标识。更关键的是,那手写的越文编号格式,她曾在处理东星帮内事务时见过,是骆驼记录的越南帮核心层用于标识重要内部文件的特殊编码系统,外人极难模仿。
她立刻亲自赶到废弃巴士厂,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那些焦黑的残页。火焰吞噬了大部分内容,但某些页脚的编码和特定栏目的格式依稀可辨。她将这些残页的编码格式、特定墨水痕迹(即使在焚烧后仍留有化学残留)与廉署公布的那份作为证据的“加密账本”(电子版打印件)的格式细节进行比对。
一个惊人的发现浮出水面:廉署作为证据的那份“幽灵账户”账本,在几个极其隐蔽的、涉及内部编号和特定科目缩写的地方,与这些烧毁的、属于阮玫瑰慈善基金和越南帮内部旧账册的格式,存在高度一致的、近乎复刻的特征!尤其是那个莲花水印的仿制,虽然精细,但在紫外灯下,与真正慈善账本所用的防伪油墨存在微小差异。
这意味着,用来陷害阮玫瑰的U盾和账本,并非凭空捏造,而是伪造者极其熟悉阮玫瑰过去的账目习惯和越南帮的内部编码规则,在此基础上精心伪造的!这些被焚毁的旧账册,很可能就是伪造者用来参考的“模板”,并在使用后试图销毁灭迹!
谢佩芝没有丝毫耽搁,立刻将所有发现、残存账册原件以及详细的比对分析报告,通过秘密渠道,直接递交到了廉政公署首席调查主任陆志廉的办公桌上。
与此同时,朱锁锁在迪拜精心策划的“未来物流峰会”如期举行。奢华的七星级酒店宴会厅内,冠盖云集,真正的物流巨头与伪装成矿业或农业出口商的毒枭们混杂在一起,觥筹交错。
在峰会的一个私人休息室里,气氛却远不如外面融洽。泰里昂和卡姆拉,这两位因为接连损失而焦头烂额的幕后金主,终于忍不住避开旁人,进行了一次激烈的私下交谈。他们都怀疑对方在搞鬼,都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那个账户是我找人做的局没错!但里面的钱,大部分是你泰里昂那批被警方盯上的货的款项!现在好了,钱被冻住,货也沉了海!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卡姆拉压抑着怒火,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低吼道。
泰里昂猛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晶莹的液体溅了出来:“放屁!Kamla!那8.7亿里面,至少有三成是你从缅北过来、需要赶紧洗干净的钱!现在王平安在股市上狙击我,银行冻结我的资金,你的货在芒街被劫,难道不是你的手下无能,或者干脆就是你想黑吃黑?!”
“你血口喷人!我看是你和那个阿渣联手做戏,想独吞这笔钱!”
“那个阿渣?哼,一条喂不熟的野狗,现在怕是已经成了弃子……”
他们并不知道,朱锁锁早已在这个休息室的沙发缝隙和花瓶底部,安装了极其先进的纽扣式窃听器。他们每一句充满怨恨和猜忌的对话,每一个推卸责任的指控,都被清晰地录制下来,并通过加密信号实时传输了出去。
这段录音,连同谢佩芝提供的账本伪造证据,被阮玫瑰的辩护律师 Fielding 爵士以“可能影响案件公正性的新证据”为由,正式提交给廉政公署和法庭。
面对这两份堪称“铁证”的新发现,陆志廉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和责任。他素以铁面无私着称,但也极其尊重事实和法律。证据明显指向阮玫瑰是被栽赃陷害,而真正的黑手和资金流向,已经清晰地将矛头指向了泰里昂、卡姆拉以及具体执行栽赃的阿渣。
廉署内部经过紧急会议和复核,决定重新立案,将调查重点转向跨国毒资清洗和诬告陷害。阮玫瑰的身份,也从“被告”转变为案件的重要“证人”。
法庭再次开庭。这一次,气氛截然不同。
阿渣作为检方证人第二次出庭,他的脸色比上一次更加苍白,眼神闪烁不定,充满了恐慌。在 Fielding 爵士步步紧逼的盘问和出示的新证据面前,他之前的证词变得漏洞百出。
就在 Fielding 爵士即将抛出那段迪拜录音的关键部分时,阿渣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猛地从证人席上站起来,情绪失控地大喊:
“我说!我全都说!是泰里昂!是泰里昂逼我做的!他抓住了我在越南的把柄,他威胁我,如果我不把那个U盾放进玫瑰阿母的包里,不按照他们给的账本模板做假证,他们就要杀我全家!还要把我在帮里吞钱的证据抖出来!我是被逼的!我是被威胁的!”
法庭一片哗然。
虽然阿渣的突然反口将主要责任推给了泰里昂,但他亲口承认了栽赃陷害的事实,结合之前无可辩驳的物证,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
主审法官当庭宣布:撤销对阮玫瑰的所有指控,当庭释放!但阮玫瑰仍需作为证人,配合廉署和警方后续的调查。
法槌落下,象征着正义虽迟但到。阮玫瑰在律师的搀扶下站起身,尽管重获自由,但她脸上并无太多喜悦,只有一种历经劫难后的疲惫与苍凉。她看了一眼在法警控制下、瘫软在地、涕泪横流的阿渣,眼神复杂难明。
阿渣知道,自己完了。在香江,他背叛了帮派和阿母,法律也不会放过他;对于泰里昂和卡姆拉而言,他更是一颗必须清除的、知道太多的弃子。留在香江,只有死路一条。
趁着越南帮因群龙无首而陷入混乱,警方和廉署注意力暂时集中在阮玫瑰案件后续和追查泰里昂等人的时机,阿渣利用自己坐馆的身份,卷走了帮派账上仅剩的三千多万港币现金,带着两本早已准备好的假护照,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驾驶着一艘高性能的快艇,疯狂地驶向公海方向。他计划先逃往菲律宾,再设法转道南美。
然而,他的行踪并未完全脱离监控。王平安早已料到他会逃跑,水警的雷达和海岸巡逻队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
夜黑风高,赤柱半岛以外的海面波涛汹涌。阿渣的快艇如同鬼影,在浪尖飞驰。后方,一艘编号“海港27”的水警轮劈波斩浪,紧追不舍。王平安亲自坐镇指挥,他站在船头,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眼神锐利地锁定着前方那个亡命的光点。
“靠近他!逼他停船!”王平安下令。
水警轮加大马力,逐渐逼近。扩音器里传来要求对方停船接受检查的警告,但阿渣充耳不闻,反而试图以更危险的Z字形路线摆脱追捕。
“准备跳帮!”王平安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防弹背心,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必须活捉阿渣,才能挖出更深层的幕后网络。
在两艘船靠得最近、几乎平行的瞬间,王平安看准时机,猛地助跑,纵身一跃,惊险地跳上了阿渣快艇的甲板!
快艇因为他的落足而剧烈摇晃。阿渣惊骇回头,看到如同天神般降临的王平安,眼中瞬间被绝望和疯狂填满。他嘶吼着,从后腰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王平安扑来!
狭窄摇晃的甲板上,两人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海浪拍打着船体,引擎发出轰鸣。王平安格斗技巧精湛,但阿渣困兽犹斗,刀锋几次险险擦过王平安的要害。最终,王平安抓住一个空档,一记重拳狠狠砸在阿渣的手腕上,匕首脱手飞落海中。紧接着一记凌厉的膝撞,重重顶在阿渣的腹部。
阿渣惨叫一声,痛苦地蜷缩着跪倒在甲板上,鲜血从嘴角溢出。
王平安上前一步,用手铐锁住他的一只手腕,另一头铐在船舷的栏杆上,厉声喝问:“说!除了泰里昂和卡姆拉,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有谁?!是谁在给你们提供保护?!”
阿渣抬起头,满脸是血和汗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诡异的嘲弄,他张了张嘴,用尽最后力气嘶声道:“王平安……你赢了……但你也惹了不该惹的人……真正幕后是……”
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无比的破空声撕裂了夜空!
下一刻,阿渣的头部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向后一仰,半个头颅瞬间炸开,温热的鲜血和脑浆溅了王平安一脸!
狙击手!
王平安猛地伏低身体,心脏骤缩,目光如电般射向子弹来源的方向——大约1500米外,赤柱灯塔那孤悬于海岸的顶端!那里,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一闪而逝。
“灯塔方向!快!”王平安对着通讯器大吼。
水警轮立刻调转方向,高速冲向灯塔所在的小岛。警察们迅速登岛,包围并搜查了灯塔。然而,塔内空无一人,只在顶部最佳的狙击位置,找到了一枚冰冷的、散发着硝烟的.50 bmG大口径狙击步枪弹壳。弹壳旁边,静静地躺着一张扑克牌——黑桃A(?A)。牌面上,用红色的记号笔画了一个诡异的、如同眼睛般的符号。
杀手早已凭借事先准备好的滑索或潜水工具,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平安抹去脸上的血迹,捡起那枚弹壳和扑克牌,触手一片冰冷。这绝非普通的杀手,而是最顶尖的职业佣兵。对方不仅在灭口,更是在向他,向香江警方,发出赤裸裸的挑衅。
数日后,国际新闻接连爆出重磅消息:
哥伦比亚军方在一次针对锡那罗加集团的清剿行动中,击毙了包括亚太代表泰里昂在内的多名高层,其在当地的资产被大量查封。
几乎同时,缅甸佤邦地区发生不明武装冲突,新毒王卡姆拉及其核心武装团伙在冲突中全军覆没,其经营的毒品网络遭到毁灭性打击。
国际刑警组织发布通告,正式冻结与泰里昂、卡姆拉相关的全球数百个可疑账户资产。
这一切的发生,看似巧合,背后却隐约可见某些国际力量和王平安通过特殊渠道推动的影子。香江的战场,只是这场更大规模清剿的前哨。
在一间安静的佛堂内,阮玫瑰点燃三炷清香,插入香炉。她面前,除了丈夫阮文山的牌位,还多了一个小小的、没有名字的牌位。她看着那无名牌位,轻声诵念着往生咒,最后幽幽一叹,低声道:“愿你来世,不再当棋子。”
维多利亚港的夜色依旧璀璨。王平安独自一人,再次站在赤柱灯塔的顶端,脚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他手中摩挲着那枚冰冷的.50 bmG弹壳和那张画有红眼的黑桃A扑克牌。
远方的子弹已经击碎了阿渣的头颅,但他知道,另一颗更危险、目标更明确的“子弹”,或许已经在飞来的路上。这枚弹壳和扑克牌,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远方子弹还在飞,”王平安望着漆黑的海平面,仿佛在与无形的对手对话,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的战争,才刚开始。”
香江的暗流,从未平息,反而因为这次的交锋,涌动得更加汹涌。光明与黑暗的界限,在城市的霓虹下,变得愈发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