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口袋?”
张清明脑中灵光一闪!
王伯的状态,
不正像被某种强大的怨灵强行灌注、操控的容器吗?
那喷吐的腐蚀黑气,
是怨气的具现!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周围混乱的环境——堆积如山的旧书、散落满地的纸张、还有…长桌上那本摊开的!
“薇薇!
书!
那本!
念!
念‘镇河铁尉’李伏波那段!”
张清明一边死死盯着堵在门口、喉咙里发出低沉咆哮、似乎在积蓄下一次攻击的王伯,
一边急促地对林薇薇吼道,
“快!
用最大的声音念!”
“啊?”
林薇薇一愣,
瞬间明白了张清明的用意!
古籍秘录,
尤其是记载着镇压之法的文字,
本身就蕴含着某种特定的、针对性的“力量”
!
她立刻扑向长桌,
一把抓起那本发黄发脆的册子,
不顾灰尘呛人,
翻到记载“水官印”
和李伏波的那一页,
用尽全身力气,
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对着王伯的方向嘶声念诵:
“‘水官印’之说,
非金石之印,
实乃‘人牲镇煞’之秘法也!
盖因‘锁龙渊’类水眼,
怨煞凝结,
非寻常法物可制!
古之河工,
遴选八字至阴、命格奇硬者,
于水眼怨气沸腾之‘大煞时辰’,
缚以秘传符文锁链,
活祭沉渊!
其人临渊之怨怖绝望,
合以秘法,
凝其一点未散之生魂精魄,
化为一枚‘活印’,
镇于水眼泉枢之上…镇河铁尉李伏波!
景泰年间沉于锁龙渊,
所化‘水官印’怨气最烈!
后世水眼动荡,
多因此印怨气外泄…”
少女清越而带着恐惧颤音的声音,
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地下书库中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滚油的水滴!
“呃…啊——!”
王伯喉咙里的号子声猛地变成了凄厉痛苦的惨嚎!
他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如同遭受电击!
灰白的眼珠在镜片后疯狂翻动,
浑浊的瞳孔时而扩散时而紧缩!
他身上弥漫的黑气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烟雾,
剧烈地翻腾、溃散!
那只再次抬起、指向三人的枯爪,
指尖的黑气如同风中残烛,
明灭不定,
最终“噗”
地一声彻底熄灭!
“有效!”
陈斌惊喜地叫道。
“继续念!
别停!”
张清明低吼,
目光死死锁住王伯,
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
随时准备应对反扑。
林薇薇受到鼓舞,
声音更加响亮,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
继续念诵那些揭露残酷真相的文字:
“…此乃饮鸩止渴,
断不可为!
有干天和,
惨绝人寰!
怨毒日积,
终有反噬破印之日!
欲破此局,
或寻得当年沉渊镇物,
或毁印散魂,
永绝后患…”
“住…口…贱婢!”
一个截然不同的、如同无数砂石在铁锅中摩擦的、充满了滔天怨毒和暴戾的声音,
猛地从王伯口中爆发出来!
这声音仿佛直接撕裂了老人的声带,
带着血沫的腥气!
王伯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猛地向后弓起,
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
他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瞬间扭曲变形,
如同活过来的蚯蚓在蠕动!
“李…伏…波…”
林薇薇瞬间明白了这声音的来源,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书册,
但念诵的声音却更加尖利,
如同利剑刺向怨灵,
“…永锢深渊,
不得超生!
怨气外泄,
牵引沉尸作祟!”
“吼——!”
一声非人的、如同受伤巨兽般的咆哮从王伯胸腔炸开!
这一次,
不再是声音的模仿,
而是纯粹怨念的冲击!
肉眼可见的黑色音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离得最近的几个巨大铁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轰然向内倒塌!
漫天书页如同死亡的雪片狂舞!
“小心!”
张清明瞳孔骤缩,
猛地将林薇薇扑倒在地,
用身体护住她!
沉重的书架擦着他们的后背砸落,
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
轰隆!
哗啦!
烟尘弥漫!
“咳咳…”
张清明推开压在身上的几本厚书,
挣扎着爬起。
林薇薇被他护在身下,
只是呛了几口灰,
惊魂未定。
陈斌则被倒塌的书架隔在了另一边,
正狼狈地推开压在腿上的书堆。
通道口处,
烟尘稍散。
王伯佝偻的身影依旧站在那里,
但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他身体僵硬,
微微前倾,
如同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
脸上那扭曲狂暴的表情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死寂的灰败。
厚厚的镜片后,
那双灰白色的瞳孔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
如同蒙尘的玻璃珠。
一缕暗红色的、粘稠如油的血线,
正从他微微张开的嘴角缓缓淌下,
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嗒…”
声。
他喉咙里那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嗬嗬”
声彻底消失了。
堵门的双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
那股浓烈如实质的怨毒黑气,
连同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如同潮水般退去。
王伯…或者说,
那个寄居在他体内、借他之口发声的怨灵李伏波,
暂时沉寂了?
还是…被强行驱离了?
“王伯…他…”
林薇薇看着老人嘴角不断滴落的暗红血线,
声音带着不忍和恐惧。
“魂…被冲散了…”
张清明的声音异常低沉,
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
他敏锐地察觉到,
老人身上最后一点微弱的生命气息,
如同风中残烛,
正在飞速消散。
刚才那怨灵的狂暴冲击和古籍文字的刺激,
彻底摧毁了这具早已被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躯壳。
“斌哥!
你怎么样?”
林薇薇越过倒塌的书堆看向陈斌。
“没…没事!
压着腿了,
没断!”
陈斌龇牙咧嘴地推开最后一本书,
挣扎着站起来,
一瘸一拐地绕过倒塌的书架废墟,
脸上还带着后怕,
“妈的…那老鬼…不,
那水鬼…太邪门了!”
“快走!”
张清明不再看王伯那死寂的身影,
拉起林薇薇的手腕,
“动静太大!
这里不能待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
王伯的异状必然会引起注意,
无论是学校保安还是别的什么人。
更重要的是,
脚下那刮擦石板的声音虽然随着怨灵的沉寂而减弱,
但并未消失!
那被活祭的“水官印”
李伏波,
只是暂时被古籍的力量刺激得蛰伏,
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出地下书库,
沿着狭窄的运书通道向小铁门狂奔。
身后,
那巨大书库的黑暗中,
仿佛有无数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他们逃离的背影。
重新呼吸到图书馆外带着草木清冷气息的空气,
三人都有种死里逃生的虚脱感。
夜色深沉,
老图书馆如同巨大的阴影蹲伏在身后。
远处有手电光柱晃动,
隐约传来人声——图书馆的异响果然惊动了夜间巡逻的保安。
“这边!”
张清明压低声音,
带着两人迅速隐入图书馆侧面茂密的冬青树丛阴影里,
借着夜色的掩护,
朝着远离老馆的方向快速离去。
回到校外那间熟悉的出租屋,
锁上门的瞬间,
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
陈斌一头栽倒在床上,
发出痛苦的呻吟,
后背的疤痕在刚才的剧烈跑动中又渗出了血丝。
林薇薇脸色苍白地靠在门边,
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张清明则走到窗边,
撩起窗帘一角,
警惕地观察着楼下寂静的街道。
“王伯他…”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他是不是…”
“嗯。”
张清明放下窗帘,
声音低沉。
王伯的生命之火,
在他们冲出书库的那一刻就已经熄灭了。
被如此深重的怨灵侵蚀操控,
又遭受那样的冲击,
结局早已注定。
“那…那下面的东西…李伏波…”
陈斌挣扎着坐起来,
声音干涩,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它…它还在下面!
它盯上我了!
我感觉…它还在!”
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后背的疤痕,
仿佛那里连接着深渊。
“暂时蛰伏了。”
张清明走到桌边,
拿起暖水瓶倒了三杯水,
递给林薇薇和陈斌,
“古籍的力量刺激了它,
也让它暴露了跟脚。
李伏波…景泰年间的镇河铁尉…”
他脑海中回想着上那些冰冷的文字,
“活人沉渊,
生魂化印,
永锢怨毒…这‘水官印’就是一颗埋在河床下的毒瘤!
它泄出的怨气,
侵蚀了王伯,
也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你体内的‘替身引’残余。”
“那怎么办?”
陈斌的声音带着绝望,
“毁了那印?
怎么毁?
下到河底去炸了它?
还是…”
他想到了古籍上那句“毁印散魂”
,
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炸?
散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