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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者」议会的回应所带来的短暂平静,并未在「可能性国度」持续太久。那冰冷仲裁决议带来的并非安全感,而是一种被置于更高维度观察室内的透明与拘束感。然而,对于「织命者」罗刹(或者说,他那与国度核心融合的意识)而言,还有一件更为紧迫和私密的事情牵动着他——那来自强化后的「断念之刃」的微弱牵引感。

这种感觉并非强制性的命令,更像是一缕来自血脉深处的呼唤,一丝源自灵魂本源的共鸣。它坚定不移地指向太阳系内部,指向那片被「文明墓碑」协议彻底凝滞的时空中,一个非常具体的坐标。

“我必须去。”罗刹的意识波动在国度核心中传递,对象是能够感知到他状态的苏晓和韩先生,“这柄刀……它在指引我。目标就在凝滞场内部,可能与‘基石’,或者……与我那被禁锢的主体意识有关。”

这个决定无疑充满了风险。时空凝滞场是星门以彻底崩解为代价展开的绝对领域,其内部规则排斥一切“流动”与“变化”。即便是「可能性国度」的力量,贸然闯入也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危及整个凝滞场的稳定。

但罗刹态度坚决。那牵引感中蕴含的某种“亲切”与“渴望”,让他无法忽视。这可能是打破僵局,为被冻结的文明、也为他自己寻找真正出路的唯一线索。

经过快速而缜密的评估,「织命者」罗刹开始行动。他无法,也不敢让整个「可能性国度」移动。他调动国度的「编织」之力,以那点「混沌原色」光源为核心,抽取少量最本源的“可能性”粒子,混合着自身一部分意识核心,以及那柄不断发出轻鸣的「断念之刃」,构筑了一艘仅能容纳他这道意识存在的、流线型的「意识方舟」。

这艘方舟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混沌原色”,表面流淌着无数细密的、代表不同可能性的符文,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抵御凝滞场的同化效应,并在绝对静止中维持一丝“动态”的火种。

“小心。”苏晓的意念传来,带着无尽的担忧。韩先生没有多言,只是传递过来一股沉稳的精神力量,作为额外的加持。

罗刹驾驭着「意识方舟」,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潜水者,缓缓驶向那片将整个太阳系封存的、无形的时空琥珀。

穿越边界的过程,是一种极其怪异的体验。

没有剧烈的撞击,也没有能量的爆破。当方舟的尖端触碰到凝滞场的边界时,罗刹感觉像是撞入了一片无限致密、同时又无限柔软的胶体。时间的感知被瞬间拉长、扭曲,然后又无限趋近于停滞。方舟外壁上那些代表“可能性”的符文光芒急剧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他必须持续不断地输出「编织」之力,才能让方舟如同逆流而上的游鱼,极其缓慢而艰难地“挤”进这片被冻结的领域。

终于,完全的进入。

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这里并非虚空,物质依然存在,但所有构成物质的粒子其运动都已停止。光线被凝固在半途,星辰的光芒永恒地定格在某一瞬。地球上的海洋保持着波涛汹涌的姿态,却如同最完美的蓝色水晶雕塑。城市中奔跑的人群、飞扬的尘土、爆炸的火焰……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宇宙尺度下的一幅永恒画卷。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流动,没有生命活动,甚至连“思考”本身都是一种奢望。罗刹凭借「意识方舟」和「织命者」的权限,才勉强保有了意识的独立与流动,但即便如此,他也感到自己的思维仿佛陷入了泥沼,每一个念头的转动都变得异常沉重和缓慢。

他遵循着「断念之刃」愈发清晰的指引,驾驭方舟在这片凝固的时空中航行。穿过被定格的小行星带,越过如同冰封河流般的柯伊伯带天体,最终,方舟停在了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之中。

根据星图,这里什么也没有。但在「断念之刃」的感知中,以及罗刹借助方舟力量展开的深层探测下,他“看”到了——

一个点。

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与周围凝滞场格格不入的、微弱到极致的能量涟漪的点。

这个点,仿佛是时空结构上一个无法被完全抚平的“褶皱”,一个在绝对凝滞中意外保留下来的、“变化”尚未完全褪尽的残痕。

更让罗刹心神剧震的是,从这个“点”中散发出的能量涟漪,其频率和性质,竟然与他意识深处的星光烙印,以及「断念之刃」上那股新获得的、“观测者”赠予的“斩断”法则,产生了某种同源共振!

“就是这里……”罗刹凝视着那个几乎不可察的“点”。「断念之刃」在他意识手中发出渴望的轻颤,刀锋直指那涟漪的中心。

他明白了。这个“点”,并非自然形成。它极有可能是在星门启动「文明墓碑」协议、强行凝滞整个太阳系时空的最后一刹那,由于他自身“钥匙”的身份与星门核心的深度绑定,再加上当时体内多种宇宙级力量的剧烈冲突,意外创造出的一个“时空奇点”或者说“信息备份节点”!

这里面封存的,可能不是实体,而是……一段被切割、保存下来的“时空片段”,或者是一缕被剥离、保护的“意识碎片”!

难道……是自己那被禁锢在躯体里、承受永恒痛苦的主体意识的……一部分?还是……关于“基石”的某个关键信息片段?

没有时间犹豫。罗刹深吸一口意识层面的“气”,双手(意识的具现)紧握「断念之刃」。他将方舟的全部能量,自身「织命者」的权柄,以及对解开谜题的全部渴望,都灌注于这一“斩”之中!

刀身之上,那来自“观测者”赠礼的纯白光芒骤然亮起,与「断念之刃」本身的“斩断”法则,以及罗刹的“织命”之力融合,化作一道并不浩大、却凝聚到极致、仿佛能厘清一切纠缠的透明刀光!

“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刀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那个微小的“点”中。

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划开了黏连的组织,又似钥匙插入了锈蚀的锁孔。

那个“点”被剖开了。

没有爆炸,没有能量喷发。被斩开的“点”内部,并非物质或能量,而是一片……流动的景象!一片在这个绝对凝滞的时空中,唯一还在“运动”的区域!

景象模糊而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晃动的水波。罗刹勉强能辨认出,那似乎是一个……实验室的内部?熟悉的仪器,闪烁的屏幕……是“基石”实验室!是他主体意识所在的地方!

而在那景象的核心,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个“罗刹”悬浮在维生舱中,双目紧闭,表情凝固在极度痛苦的一刻,身体被凝滞场彻底冻结。然而,在他的眉心处,那枚星光烙印却并非完全黯淡,其深处,有一点极其微小的金色光粒,正在以一种超越凝滞场规则的方式,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旋转、搏动!

仿佛一颗被冰封的、却依然顽强跳动的心脏!

与此同时,一段被切割、封存于此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断念之刃」斩开的通道,汹涌地冲入罗刹的意识,冲入整个「可能性国度」的核心,也通过某种隐秘连接,传递到了SJoc残存的、处于最低功耗运行的后备系统中:

【……检测到‘钥匙’本源意识碎片……连接建立……】

【……信息同步:‘文明墓碑’状态稳定……主体意识处于‘永恒痛苦平衡’……维系‘基石’印记能量持续消耗……预计维持时间:(数据混乱,无法解析)】*

【……警告:检测到异常信息附着……来源:奥尔特云主锚点(‘观测者’协议深层)……信息内容:‘……种子已播撒……变数观察持续……警惕‘巡天者’……’……】

“巡天者”?

这是一个全新的、从未出现过的称谓!来自“观测者”协议深层?是比“观测者”议会更古老的存在?还是某种……自动运行的机制?

就在罗刹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而震惊,并试图与那搏动的金色光粒(主体意识的碎片)建立更深入连接时——

异变再生!

那道被「断念之刃」斩开的“缝隙”,突然开始剧烈震荡!一股远比凝滞场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非人的意志,如同被惊动的巢穴中的毒蛇,猛地从那景象深处,从那搏动的金色光粒背后……渗透了出来!

这股意志,并非“收割者”的毁灭欲望,也非“观测者”的冷静审视。它带着一种……绝对的、对“异常”和“变数”的排斥与清理欲望!

它顺着斩开的通道,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缠绕上了罗刹的「意识方舟」!方舟外围的“可能性”符文大片大片地熄灭!

“不好!”

罗刹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中触动了“观测者”设置在星门核心,或者人类文明内部的某个终极保险机制!这个机制,甚至可能凌驾于“观测者”议会之上,专门用于清除过于偏离“剧本”的“变数”!

他试图切断连接,收回方舟。

但,太晚了。

那股冰冷的清理意志,已经牢牢锁定了它!

“缝隙”开始急速收缩,试图将他的这缕意识和方舟,彻底吞噬、湮灭在那片被冻结的时空中!

阈限之下,溯源之旅意外触及了深埋的禁忌。守墓人窥见了自身被封存的秘密,却也引来了更加无情的“清理者”。刚刚斩开一线生机,转眼间却已陷入前所未有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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