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的目光落在温阮脸上时，她的手机突然炸响。
不是平时的铃声，是母亲林慧特意给她设的“专属催婚铃”——老式广场舞的旋律， loud 得能穿透咖啡馆的空调风，在安静的卡座区格外扎耳。
温阮的身子瞬间僵住，指尖攥着的便签纸“哗啦”一声被扯出个小角。她甚至不用看屏幕，光听这旋律，就知道是母亲打来的。
周围几桌客人都下意识抬了头，眼神里带着点好奇的打量。沈屹也挑了挑眉，目光从她紧绷的侧脸，移到她口袋里震动的手机上，嘴角似乎勾了下，又很快压了下去。
“接啊。”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温阮没理他，手指在口袋里跟手机较劲——她想按静音，可手机滑得厉害，指尖全是汗，怎么都按不准。广场舞的旋律还在响，像根无形的鞭子，抽得她心头发慌。
再这么响下去，母亲说不定要直接打第二次、第三次。
温阮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手机掏了出来。屏幕上“妈”的备注亮得刺眼，下面还跟着一行小字：“张阿姨儿子的联系方式我发你了”。
她闭了闭眼，按下接听键，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喂，妈。”
“温阮！你在哪呢？”林慧的声音透过听筒炸出来，带着明显的火气，“我跟你说的张阿姨儿子，你到底约没约？人家今天主动问我了，你要是再拖着，我就——”
“妈，我在外面呢。”温阮赶紧打断她，目光下意识瞟了眼对面的沈屹，压低声音，“我有点事，晚点跟你说。”
“有事？什么事比你的终身大事还重要？”林慧的声音更急了，“我跟你说，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准话！要么约人家周末见面，要么我明天就去你工作室蹲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躲什么！”
温阮的心跳得飞快，手心的汗把手机壳都浸湿了。她知道母亲说到做到，上次她躲着不见相亲对象，母亲真的拎着一兜红枣糕，在她工作室楼下等了一下午。
要是这次母亲真的去工作室，她那些同事肯定要问东问西，到时候她怎么解释？说自己恐婚，所以要躲着相亲？
不行，绝对不能让母亲去工作室。
温阮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沈屹身上。
他正低头搅着刚送来的美式，黑色的咖啡液在杯子里转着圈，没有加糖不加奶的咖啡，看起来就像他的人一样，又苦又硬。可此刻，这道硬邦邦的身影，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反正都是要找“工具人”，反正眼前这个人也来民政局附近，说不定他也有麻烦，说不定……他愿意帮这个忙。
温阮的脑子像被广场舞的旋律搅成了一团浆糊，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赌一把。
“妈，你别去工作室。”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大了些，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我找到人了。”
电话那头的林慧愣了一下，声音瞬间降了下去：“找到人了？什么人？你谈恋爱了？”
温阮的指尖掐进掌心，疼得她脑子清醒了点。她抬起手，越过桌面，指向对面的沈屹，声音有点发颤，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就是……就是我对面这个人。我们……我们准备今天领证。”
这话一出口，不仅电话那头的林慧炸了，连沈屹都停下了搅咖啡的动作。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温阮，眼里满是错愕。手里的咖啡勺“当”地一声撞在杯壁上，黑色的咖啡液溅出来一点，落在他军绿色的t恤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温阮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手背上的疤痕，硬着头皮跟电话里的母亲解释：“妈，他……他特别靠谱，人很稳重，还能镇住场子，以后再也没人敢催我结婚了。”
她搜肠刮肚地想词，脑子里突然蹦出“活爹”这个网络热梗——以前看同事吐槽难缠的亲戚，就说“需要个活爹镇场子”。现在用来形容沈屹，好像还挺贴切。
“他就是……就是能帮我挡事的‘活爹’，以后有他在，你就别担心我了。”
“活爹？”林慧的声音里满是疑惑，“什么活爹？温阮你跟妈说清楚，这人到底是谁？你们怎么认识的？靠谱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温阮的脑子更乱了。她偷偷抬眼，正好对上沈屹的目光——他已经不错愕了，眼里多了点玩味，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好像在看她怎么圆这个谎。
温阮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她赶紧移开目光，对着电话胡乱编：“就是……朋友介绍的，我们认识挺久了，就是没告诉你。他人特别好，你放心，等我们领了证，就回家看你。”
“领了证再回家？”林慧的声音又提了起来，“不行！你们现在在哪？我过去看看！我得亲眼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这么着急领证！”
温阮心里咯噔一下，母亲要过来？这要是过来了，她跟沈屹的谎言不就戳破了吗？
“妈，不用了吧，我们还在忙呢，等领完证……”
“忙什么？领证有什么好忙的？”林慧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最多半小时！我跟你说，温阮，这事你必须让我亲眼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温阮还想再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挂电话的“嘟嘟”声。
她握着手机，手还在发抖，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刺得她眼睛发疼。
完了。
她怎么就一时冲动，说出这种话来？现在母亲要过来，她跟沈屹连认识都不算，怎么跟母亲解释？
温阮慢慢放下手机，不敢看对面的沈屹。咖啡馆里的广场舞铃声已经停了，可她的心跳还在“咚咚”地响，比刚才的铃声还吵。
卡座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只有沈屹搅咖啡的声音，不紧不慢，却像敲在温阮的心上。
“活爹？”
突然，沈屹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不是嘲讽，更像是觉得有趣。
温阮的头埋得更低了，耳朵尖都红透了。她攥着手机，指节发白，小声说：“那个……对不起，我刚才……是情急之下才那么说的。”
沈屹没说话，只是把咖啡勺放在杯碟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身体微微前倾，胳膊撑在桌面上，拉近了跟温阮的距离。
一股淡淡的皂角味混着咖啡的苦味飘过来，温阮的心跳更快了。她能感觉到沈屹的目光落在她的头顶，带着点探究，还有点别的什么。
“你妈要来？”他又问，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
温阮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嗯，她说要过来看看。”
“那你打算怎么办？”沈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是想帮忙，还是想看戏。
温阮抬起头，终于敢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生气，只有一片平静，像深不见底的湖。
“我……我不知道。”温阮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还有点慌乱，“我就是被我妈催得没办法了，才……才想到这个办法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也不是故意要麻烦你……”
她说着，眼眶有点发热。今天早上从家里跑出来，本来是想找个“工具人”挡催婚，结果不仅没找到合适的，还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沈屹看着她泛红的眼眶，沉默了几秒。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屏幕，调出二维码，推到温阮面前。
“扫码。”他说。
温阮愣住了：“啊？扫码干什么？”
“加个微信。”沈屹靠回沙发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你妈不是要过来吗？总不能让她看出破绽。先假装一下，等你妈走了，我们再谈。”
温阮看着他推过来的手机屏幕，上面的二维码很干净，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混杂着惊讶和感激。
她以为沈屹会生气，会转身就走，毕竟她刚才那么唐突地把他拉进自己的麻烦里。可他不仅没生气，还愿意帮她。
“谢谢你。”温阮小声说，手指颤抖着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
好友申请发过去，很快就通过了。沈屹的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字：“屹”。头像还是那张她之前瞥见的墓碑壁纸，只是这次看得更清楚了——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束小小的白色野花。
温阮的心里又泛起了疑惑，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她赶紧把咖啡馆的地址发给母亲，然后抬头看向沈屹，有点无措地说：“那个……等会儿我妈来了，你能不能……能不能配合一下？比如……比如牵个手什么的？”
沈屹挑了挑眉，嘴角勾出个浅淡的弧度：“牵个手？你刚才不是还觉得我像‘细狗’吗？”
温阮的脸瞬间又红了，她没想到自己刚才的腹诽被他听到了。她赶紧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刚才就是……就是随便想的，你别往心里去。”
沈屹没再逗她，只是点了点头：“行，配合你。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攥着的便签纸上，“你那‘理想型多金帅气霸总’的标准，怎么办？我可不符合。”
温阮的脸更红了，她赶紧把便签纸揉成一团，塞进帆布包里，小声说：“那个……那个不算数，都是我瞎写的。”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玻璃门被推开了。
林慧拎着个红色的布袋子，快步走了进来。她的头发有点乱，显然是着急赶过来的，目光在咖啡馆里扫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温阮的卡座。
“阮阮！”她喊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温阮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赶紧站起来，下意识地往沈屹身边靠了靠。沈屹也跟着站起来，很自然地往她身边挪了半步，胳膊轻轻碰到了她的胳膊。
一股温热的触感传来，温阮的紧张好像缓解了点。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走过来的母亲，扯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妈，你来了。”
林慧的目光落在沈屹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圈，眼里满是探究。然后她看向温阮，压低声音，带着点疑惑问：“阮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活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