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追兵的过程比预想的还要艰难。霜裔显然对那名蓝袍学者(艾斯琳)极为重视,派出的追兵不仅数量多,而且极其执着,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擅长追踪的猎手。卡门的幽影狼和布置的假痕迹多次误导了对方,但依旧无法完全摆脱。
一场场小规模的、血腥的遭遇战在雪原与丘陵间爆发。依靠着若风小队的远程狙杀、豪斯等人的断后死战,以及凯尔精准的指挥,突击队付出了十余人轻伤、三人重伤的代价,终于在第四天深夜,有惊无险地返回了断矛崖前哨。
留守的维克托早已望眼欲穿,看到凯尔等人归来,尤其是看到卡门肩上那个被紧紧捆缚、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蓝袍俘虏时,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立刻指挥人手接应伤员,加强警戒。
艾斯琳被单独关押在营地角落一顶特制的帐篷里。帐篷内壁蚀刻了艾莉丝绘制的、能够微弱抑制能量流动的简易魔纹,以防她醒来后施展法术。两名最为沉稳可靠、且懂得一些急救知识的人类老兵负责看守,命令是:给予基本的饮水和食物,但禁止任何交流,严密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中午,艾斯琳悠悠转醒。麻醉的效果退去,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帐篷,手脚被缚,体内的魔力运转也晦涩不畅。她尝试挣扎了一下,绳索捆得很紧,纹丝不动。她停止了无谓的动作,背靠着帐篷的支柱坐直身体,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蓝色长袍,脸上恢复了那种冰山般的冷漠与平静,只是眼神深处,警惕与敌意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
维克托尝试进行了第一次审问,用的是生硬的帝国通用语。
“姓名?身份?在霜裔军队中任何职?”
艾斯琳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如同在看一块石头,随即闭上了眼睛,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无论维克托如何询问,甚至以武力威胁,她都如同沉睡的冰山,毫无反应。
消息传到凯尔那里时,他正在查看伤员的情况。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再去审问,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军帐,取出了几件东西——从霜语关和此次行动中缴获的、带有霜裔文字和奇异符文的骨片、器物,还有几卷认为可能与历史或法术相关的兽皮卷复制品。
他带着这些东西,再次走进了关押艾斯琳的帐篷。
挥手让看守暂时退到帐外,凯尔在艾斯琳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些器物和兽皮卷一一摆放在她面前的地面上。
艾斯琳依旧闭着眼,但凯尔敏锐地注意到,当那些物品被放下时,她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凯尔拿起一块刻画着冰川与星辰图案的骨片,又指了指另一卷描绘着疑似迁徙队伍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的兽皮卷。他示意跟在身边、略微懂一些古代符号学的书记官,尝试用艾莉丝推测出的、可能与“古老”、“寒冷”、“家园”相关的几个古老音节,结合手势,进行沟通。
起初,艾斯琳毫无反应。但当凯尔指着那幅迁徙图,反复使用那个艾莉丝推断意为“古老家园”或“流放之路”的音节时,艾斯琳紧闭的眼睛终于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承载着族群记忆的符号和图画上,冰蓝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那并非敌意,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触及了灵魂深处伤痛的惊讶与追忆。她看着凯尔,看着这个年轻的人类领主,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审视之外的、名为困惑的情绪。
她依旧没有说话,但凯尔知道,坚冰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没有再逼迫,只是将那些古籍的复制品留在了帐篷里,并吩咐看守,除了保证安全,给予她应有的尊重和适量的饮食。
接下来的两天,凯尔没有再亲自去审问,但他每天都会让书记官送去一些清水和食物,并有意无意地将一些新的、关于霜裔日常生活或自然崇拜的符号碎片“遗落”在帐篷内。
艾斯琳依旧沉默,但她开始偶尔会翻看那些留下的复制品,手指有时会无意识地拂过上面熟悉的纹路,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那些描绘着北方冰川和古老仪式的画面上。看守报告,她有时会在深夜,对着那些符号低声喃喃,用的是无人能懂的语言,语调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