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
这四个字，好像抽走了苏眠身上最后那点劲。
他眼前一黑，就啥也不知道了。
直播就这么结束了。
全城的屏幕，“啪”的一下，全切回了那些烦人的广告。
那要命的音乐没了。
那道戳破天的金光，也没了。
刚才那场把整座城都掀翻的仪式，就跟一场大梦一样，醒了就啥也没剩下。
但网上，已经彻底炸了锅。
【我宣布，这是人类有史以来最牛逼的行为艺术，没有之一！】
【前半场我以为是送葬，后半场我以为是蹦迪，最后我哭的像个二百斤的胖子。。。。】
【谁能告诉我，最后那道金光到底是个啥玩意？！特效吗？！要是，麻溜的把这家公司电话给我！】
【#笑忘宗招魂仪式# #我为她向天再借一万年# #宗主夫人欢迎回家#】
数不清的话题，跟病毒似的，一下就占领了所有社交平台的热搜。
风暴中心的市政广场。
“快！快！医疗组！”
秦月的声音头一回那么急。
几个穿白大褂的，抬着担架，扑向广场中间。
苏眠就跟没骨头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还挂着那比哭还难看的笑，手里头，死死攥着那块热乎的石头，指节都白了，怎么掰都掰不开。
林九英也瘫在旁边，道袍让汗湿透了，大口大口的喘气，他这辈子画的符，都没今天晚上多。
王教授快步走到苏眠旁边蹲下，先探了探他的鼻子，然后小心拿起他那只攥着石头的手。
一碰到那块残魂投影石，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热的。。。。居然是热的。。。”
他那双看过无数科学奇迹的眼睛里，全是三观被震碎的迷茫。
“他。。。他真用唯心的力量，暂时顶住了规则。。。”
“带他回去！马上！”
王教授立马下了命令。
“开最高级别的身体和精神双重监控！”
苏眠被抬上了担架。
就在他被抬走那一下，一直没吭声的秦月，开了口。
“教授，外边那舆论。。。咋办？”
王教授看了一眼救护车上的苏眠，又看了眼手机上那些要炸开的新闻标题，脸上扯出一个苦笑。
“还能咋办？”
“跟钱百万的公关团队说。”
“就讲。。。这是一场乐哈哈集团掏钱搞的，超大型城市全息投影艺术展的。。。压力测试。”
“另外，用委员会的名义，给这次事件的总导演，发个年度最佳行为艺术家的奖状吧。”
。。。。。。
苏眠不知道自个睡了多久。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头，他又回到了高中，林晚就坐他旁边，太阳光从窗户照在她脸上，一切都暖的不像真的。
他再睁眼的时候，刺眼的白光让他猛的眯了下眼。
这地方不是他的狗窝。
是个白花花的，瞅着特有未来感的房间，他身上连着一堆他也看不懂，一直在滴滴响的玩意儿。
【我靠。。。。我这是让外星人抓了？】
他猛的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疯了似的找那块石头。
石头就在床头柜上，安安静静的发着柔光。
他一把抓过石头，瞅见里头林晚还好好的，这世界好像才重新有了重量。
“你醒了？”
门被推开，王教授和钱百万走了进来。
“感觉咋样？”
王教授问。
“感觉。。。”
苏眠动了动身子。
“感觉骨头缝都是空的。”
“不是开玩笑。”
他又补了句。
“你的精神和体力都透支的厉害，好在没留下啥毛病。年轻人，底子就是好。”
王教授点点头，表情严肃的直接说正事。
“苏眠，长话短说。这事之后，委员会对你的评级，还有对异常现象的处理法子，都要大改。”
“你不再是临时工，是我们委员会最高级的战略合作伙伴。”
“因为我们发现，你是目前我们知道的，唯一一个，能硬刚概念级灾害的。。嗯。武器。”
【武器？我特么成武器了？还是个人形自走沙雕武器？】
苏眠心里骂街，可还没等他开口，钱百万就递过来一个平板。
“先别管啥武器不武器的。老苏，看这个。”
屏幕上，是笑忘宗直播后台的数据。
粉丝数：九千九百九十九万。。。。后边还在疯涨。
广告和赞助的意向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
“你现在，已经不是网红了。”
钱百万的语气里，是打了鸡血样的兴奋。
“你成了一个现象。从现在开始，你甭考虑钱的事，你就想一件事。”
“怎么才能再搞出更大的动静。”
苏眠的眼神，却落在了自个脑子里的系统界面上。
那72小时的倒计时，就跟一把悬在脑袋上的刀，一秒一秒往下掉。
而他辛辛苦苦攒下的一亿多情绪值，也在一个缓慢但不停的速度，往下消耗。
他的人生，进了新模式。
以前的他，是为复活女友打工。
现在的他，是为给女友续命奔波。
这不再是能歇口气的短跑，这是一场一停下来，就得掉进深渊的马拉松。
“那个。。。窃魂魔影，它还会再来吗？”
苏眠抬头，看向王教授。
王教授的脸，一下就绷紧了。
“会。”
“我们的模型显示，它像宇宙的潮汐，有规律。这次，你用现实锚定扛住了它第一次冲刷。”
“但下一次，它抹除的力道，可能会更猛。”
“你必须。。。变得更真。”
苏眠懂了。
他必须搞出更大的场面，弄来更多的情绪值，才能筑起更结实的墙。
他躺回床上，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吐了口气。
他的人生，就是一杯接一杯的悲剧。
刚喝完一杯，服务员就笑着又给满上了，还是超大杯。
他拿起那块投影石，轻轻放在脸颊边上，感受那份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
林晚的虚影，在石头里，对他笑了笑，像在鼓励他。
苏眠看着她的笑，也笑了。
他重新坐了起来。
眼里头的疲惫和丧气一扫而空，换上的，是一种跟火在烧一样的，不要命的光。
“行吧。”
“不就是KpI吗？”
“从今天起，KpI，就是我的命。”
苏眠的声音不大。
但每个字都跟砸在地上一样。
那股死灰复燃的劲，让旁边几个人也跟着提了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喘匀。
一个更要命，也更邪门的事，出现了。
“不对劲。”
林小漫指着笔记本屏幕，眉头皱成个疙瘩。
“老板，你的情绪值后台，掉的也太快了。。。而且越来越快。”
苏眠后心一凉，立马调出系统界面。
果然。
代表林晚存在的情绪值总数，正一个劲的往下掉。
【剩余稳定时间：71小时12分06秒。。。。】
【71小时12分05秒。。。。】
更吓人的是总数下边那行血红的小字。
【警告：检测到高维模因污染，锚定消耗正在增加。预计48小时后，消耗速度将提升到现在的200%。】
“我靠！”
苏眠没忍住，骂了出来。
【这特么是什么鬼？！KpI考核还带动态难度的是吧？！】
【老子刚充进去的一个亿话费，不光要扣月租，现在连长途漫游费都给老子整上了？！】
王教授的脸一下就黑了。
他一把抢过林小漫的电脑，死死盯着那条往下掉的曲线，嘴唇都在哆嗦。
“它在适应。。。”
“它发现用蛮力搞不掉，就开始从规则上，增加你维持的本钱。。。”
“窃魂魔影。。。它不是死的程序，它。。。它在学习！”
这一句话，让整个病房的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甚至搞不懂的敌人。
正在用一种所有人都理解不了的方式，跟他们打一场没声音的仗。
“那就再搞一场！”
钱百万猛的一拍桌子，想用他最熟的商业套路打碎这种邪门的安静。
“消耗大了，咱们就把收入搞的更大！”
“我马上让团队策划笑忘宗感恩回馈演唱会！场地就用市体育馆！八万人的场子！门票全免费，进来就送乐哈哈饮料！把阵仗搞得比上次还大！”
钱百万的计划，简单，粗暴，管用。
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干的事。
为了试试观众的反应，也为了安抚粉丝，苏眠决定先开个短直播报个平安。
他靠在病床上，打开了手机。
“家人们，我没事，就是腰子有点不得劲。”
他用一贯的沙雕风格开了场。
“感谢大家伙帮我一起把我媳妇喊了回来，等我出院了，高低得给大家整一出硬活儿！”
直播间的人气，还是千万级别。
弹幕也密密麻麻的。
但。。。感觉不对了。
【哦，宗主醒了啊。】
【保重身体。】
【等你好消息。】
没有“哈哈哈哈”，也没有满屏幕的“宗主牛逼”。
弹幕的气氛，冷静，客气，甚至有点冷。
一群客客气气的人，在走流程似的打招呼。
苏眠心里“咯噔”一下。
他硬撑着讲了几个最新的段子，又玩了几个以前的老梗。
要是放过去，直播间早刷满了。
但现在，弹幕的回复是：
【嗯。】
【还行。】
【这笑话我好像听过。】
一层冷汗一下就湿透了后背的病号服。
他疯了样的在脑子里对系统喊：【情绪值呢？我特么的情绪值呢？！】
【叮。】
系统给出的后台数据，让他浑身发凉。
【实时情绪值收入：+1.2\/秒】
【+0.8\/秒】
【-0.3\/秒】
收入，已经变成负的了？！
不光没人笑，还有人嫌他没劲，直接贡献了负面情绪！
这怎么可能？！
“出问题了。”
王教授死死盯着另一块屏幕，那是城市公共情绪监测图。
代表高兴、兴奋、期待的暖色区域，正肉眼可见的，一片一片的黑下去。
换上来的，是一片代表平静、无所谓、没劲的灰色。
“它污染的不是我的石头。。。”
苏眠看着直播间里那些有礼貌又冷冰冰的弹幕，啥都明白了。
“它污染的是我的观众！”
窃魂魔影改了招。
它不再直接打林晚，而是釜底抽薪。
它降下了一种更高维度的瘟疫。
一场沉默的瘟疫。
这玩意不伤人，它只是悄悄的，拿走人产生激动情绪的能力。
特别是。。。对苏眠这个信息源，产生快乐的能力。
它要让这座城，变成一片情绪的沙漠。
它要让苏眠，变成一个站在沙漠里，不管怎么喊，也再也收不到一滴水的小丑。
钱百万的电话响了。
是他的企划部总监，声音里全是想不通的害怕。
“钱董。。。。出大事了。。。。我们搞的演唱会免费抢票活动，上线半个钟头了。。。”
“八万张票，只。。。。只被领走不到三百张。。。”
“所有的社交平台，这事根本。。。。根本没人聊，就好像，大家一下，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了。。。”
电话挂了。
钱百万那只签过几百亿合同的手，头一回抖的拿不住手机。
他可以买下全城的广告位。
却买不来人心头最简单的一点期待。
王教授的对讲机也响了，是总部的紧急报告。
“报告王教授！全市范围的群体性情感压制现象正在扩大！初步判断是4级认知危害！所有心理干预。。。。全部没用！”
苏眠关了直播。
他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所有的武器，钱，人脉，沙雕的天赋，在这一刻，全废了。
他的敌人，根本不跟他打。
它只是按了个钮，收走了所有观众席上的掌声和笑声。
让他一个人，在舞台上，演着尴尬的独角戏。
林晚的存在，正在加速流失。
而他补充能量的路，被堵死了。。
冰凉的绝望，从脚底板一点点往上爬，灌满了他的胸口，让他喘不上气。
也就在这一刻。
那个从绑定开始，就只知道发任务和搞惩罚的破系统，在他的脑海中，第一次，主动弹出了一个金色的，带着要命诱惑的对话框。
【检测到宿主已陷入常规手段无法解决的绝境。】
【您是否愿意开启高维干涉模式，以不可逆的代价，换取一个破局的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