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南峰会返回公司,林长青立刻召集了核心团队,通报了“寰宇科技”接触一事。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如同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招安不成,下一步很可能就是更激烈的打压。”王工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们在资本和市场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苏雨晴补充道:“我们必须加快‘基石’项目的进度,同时巩固现有合作。刘明,龙腾和华耀那边的测试反馈一定要跟进到位,不能出任何纰漏。”
“明白。”刘明郑重点头。
会议结束后,林长青单独留下了王工。“‘基石’项目的核心数据,访问权限需要再次收紧。”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除了你和我,任何人调阅核心模块,都必须经过双重生物验证和我的最终授权。”
王工神色一凛:“林总,你是担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林长青打断他,目光锐利,“尤其是在这种时候。技术堡垒最怕从内部被攻破。”
王工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亲自去调整权限系统。”
然而,林长青所担忧的内部问题,却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浮现。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林长青路过开放办公区,无意中听到两个年轻工程师在茶水间的低声交谈。
“……真的假的?张哥真要走?”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工程师惊讶地问。
“十有八九了。”另一个稍胖些的工程师压低声音,“我亲眼看到他在更新简历了。听说‘寰宇资本’投的一家新公司,开了双倍薪水挖他,职位也高一级……”
“双倍?!那张哥动心也正常啊,‘基石’项目压力那么大,加班加点……”
“嘘!小声点!”
两人注意到林长青的身影,立刻噤声,端着杯子匆匆离开了。
林长青站在原地,面色平静,但眸色深沉了几分。他们口中的“张哥”,是“基石”项目组的一名资深架构师,张诚。能力突出,是项目早期的核心成员之一。
他回到办公室,内线电话直接叫来了人力资源总监。
“张诚最近有离职动向?”林长青开门见山。
人力资源总监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林长青会关注到这么具体的人员情况,她迅速查询了一下,回答道:“林总,张工还没有正式提交离职申请。不过……他上周确实以‘个人原因’申请了年假,从下周一开始。”
时间点,很微妙。
林长青沉默片刻,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双倍薪水,更高职位……很直接,也很有效的诱惑。“寰宇”的手,伸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深。他们不仅仅是想收购或打压,还想直接抽走他的骨干,釜底抽薪。
他理解张诚可能面临的现实压力,也明白人往高处走的道理。但“基石”项目正处在关键攻坚期,张诚掌握着部分关键模块的设计思路,他的离开,不仅仅是损失一员大将,更可能带来不可控的技术泄露风险。
是强行挽留?用更高的待遇和感情牌?还是……
林长青陷入沉思。他知道,简单的加薪留人,并非长久之计,反而可能引发团队内部的不平衡。而且,一个心已经不在这里的人,强留下来,隐患更大。
傍晚,林长青没有让任何人通知,独自一人来到了“基石”项目组所在的楼层。实验室里依然灯火通明,大部分人都还在埋头工作。他看到了张诚,正坐在自己的工位前,对着屏幕发呆,手指悬在键盘上,久久没有落下,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犹豫和挣扎。
林长青没有进去,只是在走廊的阴影里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他看到张诚几次拿起手机,看了看,又烦躁地放下。他看到旁边年轻的工程师小李抱着一叠资料过来请教问题,张诚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解答了几句便挥手让小李离开。
那一刻,林长青心中有了决断。
他转身离开,回到了办公室,拨通了苏雨晴的电话。
“雨晴,准备一份协议。”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关于核心技术人员离职的竞业限制和保密条款补充协议,条件……可以优厚一些,但违约条款要清晰、严格。”
苏雨晴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立刻明白了过来:“有人要动?”
“嗯。”林长青没有多说,“另外,以我的名义,约张诚明天早上九点,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
第二天早上九点整,张诚准时敲响了林长青办公室的门。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神躲闪,不敢与林长青对视。
“林总,您找我。”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长青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
张诚有些拘谨地坐下,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
林长青没有绕圈子,给他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我听说,你最近有其他的职业规划?”
张诚身体一僵,脸上瞬间褪去血色,张了张嘴,想否认,但在林长青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最终还是颓然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林总,对不起……我……对方开的条件,我实在……”
“不用道歉。”林长青打断他,语气平和,“人各有志,追求更好的发展,无可厚非。”
张诚愕然抬头,没想到林长青会是这个反应。
林长青将那份准备好的协议推到他面前:“这是补充协议,你看一下。签了它,你可以按照你的规划离开,‘长青科技’不会设置任何障碍,并且会根据协议,给予你一笔额外的补偿。”
张诚难以置信地拿起协议,快速浏览着。当他看到那笔远高于法定标准的补偿金额,以及相对宽松的竞业限制范围(主要针对直接泄露核心技术和加入特定竞争对手)时,他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林总,这……”他声音哽咽,眼圈有些发红。他以为会面临责难、挽留,甚至是冰冷的法律威胁,却没想到是理解和……馈赠。
“你在公司这些年,为‘长青一代’,为‘基石’项目付出了很多,这是你应得的。”林长青看着他,目光深邃,“我只要求一点,守住该守的底线。‘基石’不只是公司的项目,更是我们这么多人心血的结晶,是很多人未来的希望。”
他的话语很轻,却重重地砸在张诚的心上。
张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抓起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迹有些潦草,却异常坚定。
“林总,您放心!”他站起身,对着林长青深深鞠了一躬,“我张诚就算饿死,也绝不会做对不起公司,对不起您信任的事!”
林长青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以后的路,自己走好。”
张诚红着眼睛,再次鞠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背影似乎轻松了许多,也沉重了许多。
苏雨晴在张诚离开后走了进来,看着桌上那份签好的协议,轻声道:“这样处理,好吗?”她指的是那笔优厚的补偿。
“信任有重量。”林长青望向窗外,声音低沉,“它值这个价。用这笔钱,买个问心无愧,买个……让其他留下的人看清楚,公司对待功臣的态度。这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讲,都更有力量。”
苏雨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明白,林长青此举,并非仅仅针对张诚,更是做给整个“基石”项目组,做给所有核心员工看的。他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公司珍惜每一份付出,也尊重每一次选择,但底线,不容触碰。
很快,张诚离职的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但预想中的军心浮动并未出现。相反,团队的氛围变得更加凝练。留下的人,从林长青处理此事的方式中,感受到了一种被尊重和被信任的力量,以及那份需要共同守护的、沉甸甸的“信任的重量”。
暗流依旧汹涌,但内部的基石,却因为这份沉重的“信任”,而变得更加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