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窗台，窗帘被风掀开一条缝，苏雨宁睁开眼，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额角那道淡下去的疤。床头空着，但枕头上有压过的痕迹。她坐起身，听见厨房传来轻微的水流声。
顾砚辞站在灶台前煎蛋，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领带还没打。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醒了？早饭马上好。”
她靠在门框上，“你昨晚几点睡的？”
“比你早。”他低头翻锅里的蛋，“快去洗漱，送你上班。”
她没动，“今天我自己去就行。”
“我知道你能行。”他把盘子端上桌，“但我送你，和信不信任没关系。”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转身进了浴室。
二十分钟后，她穿着藏青色套装走出来，发尾微卷，拎着包。顾砚辞递过保温杯，“医生说你别空腹喝咖啡，我煮了燕麦粥，路上热着。”
她接过杯子，掌心被暖了一下。
车停在公司楼下，玻璃幕墙映出她笔直的身影。她解开安全带，侧头看他，“就送到这儿。”
他点头，“中午别凑合。”
她推门下车，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大堂里人来人往，几个同事迎面走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随即笑着打招呼：“苏姐，回来了？”
“气色真好！”
“项目组都等你呢。”
她一一回应，走进电梯。楼层上升，镜面反射出她的身影——站得比从前更稳。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人。主管见她进来，愣了下，“雨宁，你这么快就……身体没问题吧？”
“恢复得差不多了。”她拉开椅子坐下，“方案我提前看过，数据部分有三个点需要核对。”
主管迟疑着翻开文件，“要不你先看看资料，这次会议你旁听就行，压力别太大。”
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小声问同事：“她就是苏雨宁？听说之前出了事，在医院躺了好几天。”
苏雨宁听见了，没抬头，“张主管，上季度客户留存率下降8.3%，不是系统问题，是客服响应超时导致的。我在住院期间调取了后台日志，平均响应时间从47秒延长到92秒。这不是技术故障，是人力调配失衡。”
全场安静了一瞬。
主管皱眉，“这些数据你是在……医院查的？”
“晚上睡不着，顺手整理的。”她打开笔记本，“我已经做了优化模型，建议增加夜间轮岗两人，成本增加不到预算的1.5%，但能提升客户满意度12个百分点。ppt我发你邮箱了。”
主管翻了几页，脸色变了，“这分析……很细。”
“还有个问题。”她指着投影，“新合作方提出的交付周期压缩30%，表面看是效率要求，实则是想试探我们底线。他们去年三次变更条款，都是冲着压价来的。这次如果我们松口，后续议价权就没了。”
主管沉吟片刻，“那你建议？”
“按原计划推进，态度明确：可调整细节，不改框架。”
主管终于笑了，“还是你脑子清楚。那就按你说的来，下午你牵头开协调会。”
散会后，实习生追出来，“苏姐，你太厉害了！我都听懵了。”
她笑了笑，“多看看数据，答案都在里面。”
回到工位，她刚打开邮箱，手机震动。一条消息弹出来：【xx集团法务部通知，原定今日提交的补充协议作废，恢复初次签署版本】。
她盯着这条信息看了两秒。这个合作方昨天还强硬表态“必须加签附加条款”，怎么一夜之间转变态度？
她没多问，只回了个“收到”，转头开始准备下午的会议材料。
晚上七点，办公室灯还亮着。她揉了揉太阳穴，合上电脑。窗外城市灯火通明，她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手机日历——过去一周，凌晨三点到四点，她都记录了工作进度。今天早上五点前，她已完成三份报告初稿。
这是她的节奏，没人知道。
回家时，顾砚辞正在书房看文件。听见开门声，他走出来接过她的包，“饿了吧？”
“有点。”
“煮了面，加了青菜。”
她坐在餐桌前，看着他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今天xx集团突然撤回条款变更，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夹起一筷子面，吹了吹，“不知道，可能是他们内部重新评估了风险。”
她盯着他，“你是不是找人打过招呼？”
“没有。”他放下筷子，“但我确实今天中午和他们董事长一起吃了饭。聊了两句，提了一句‘苏雨宁是我很尊重的同行’。”
她皱眉，“下次别这样。”
“我没替你谈条件。”他语气平静，“我只是让一个本该被正视的人，不再被轻视。”
她沉默片刻，“我想靠自己站稳。”
“你已经站稳了。”他看着她，“我只是确保，没人因为偏见绊你一脚。”
她低头吃面，热气模糊了视线。
第二天一早，她提前半小时到公司。前台小姑娘递给她一封信，“苏姐，这是刚才快递送来的，写着你亲启。”
信封很薄，拆开只有一页纸：【关于A区地块开发项目，贵司提交的竞标方案已进入终审阶段。评审会定于下周三上午九点，地点：市规划局三楼会议室】。
她捏着纸页，指尖微微发紧。
这个项目三个月前启动，她全程参与调研和方案设计。原本以为至少要再等两周才出结果，怎么这么快就进了终审？
她拨通项目组电话，“老李，评审名单确定了吗？”
“刚拿到。”那边声音带着惊讶，“奇怪，本来不该有席位的市建投副总，临时加入了评审团。而且……听说他特别交代，要重点听咱们的汇报逻辑。”
她挂了电话，怔了几秒。
晚上回家，顾砚辞正在阳台浇花。她走过去，“市建投的周副总，是不是你朋友？”
“认识。”他放下喷壶，“上周他儿子留学的事，我帮了点忙。”
“所以你推荐了我？”
“我没提你的名字。”他转头看她，“但我说了，有个做城市更新的年轻人，思路清晰，做事扎实。他说感兴趣，就主动申请加入评审组。”
她盯着他，“你总是这样，表面不动声色，背地里把路铺好。”
“我不是替你抢功劳。”他语气认真，“我是让你有机会，把本来属于你的光，亮给别人看。”
她没再说话。
夜里十一点，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空白页，写下：
“今天没有靠任何人，但我清楚，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为我撑着一片天。”
笔尖顿了顿，她合上本子，轻轻呼出一口气。
同一时刻，顾砚辞在书房接到来自助理的电话，“苏小姐负责的A区项目，评审组反馈积极，周副总当场肯定了她的数据模型。合作方也确认签约，不日将举行新闻发布会。”
“知道了。”他起身，关掉台灯。
走廊尽头，卧室门缝透出一线光。
他走过去，轻轻推开。
她已经睡了，笔记本电脑还开着，屏幕停留在日程表界面。下周三被标红，备注写着：“A区终审，主讲人：苏雨宁。”
他走近，合上电脑，顺手拉过毯子盖住她肩膀。
她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他俯身听了听。
好像是“别擅自帮我”……
他低笑一声，熄了灯。
黑暗中，她睁了睁眼，又闭上。
手指悄悄伸到枕下，摸到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是那份评审通知。她攥了攥，重新塞回去。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床头水杯上，水面轻轻晃了一下。
顾砚辞刚走到客厅，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动。
电话接通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球形监控。
镜头正对着卧室门，画面安静。
他按下接听键，声音压得很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