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凌晨六点,路明非的眼睛比闹钟还准,“啪”地睁开时,窗帘缝里的第一缕光刚爬到枕头上。
他手忙脚乱地套校服,袜子终于没穿反,就是领口歪得像被猫挠过
“路明非你转性了?”
婶婶举着锅铲堵在厨房门口,看见他风风火火冲出来,下巴差点砸在灶台。
以前叫他三声他能翻三个身,今天居然主动站在玄关换鞋,头发虽然还是鸡窝头,但眼里没了往常的迷糊。
“这不是怕迟到嘛,”路明非嬉皮笑脸地伸手,“婶婶,早餐钱!今天同学约了吃新开的包子铺,据说加了蟹黄!”
婶婶狐疑地塞给他五块钱,看着他像被狗撵似的冲出楼道,嘀咕“这小子怕不是偷了我家酱油钱去上网”。
路明非攥着五块钱,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半个月攒了三十七块五,再忍忍就能解锁“星际争霸限定版”,到时候让那帮说他菜的家伙见识下什么叫“大神级操作”。
他身体往巷口冲,帆布鞋碾过青石板的水洼,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像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
清晨的老城区还裹着层薄雾,卖油条的油锅“滋啦”响,滚出的金黄油花裹着白汽飘过来,勾得他肚子直叫
但他摸了摸内兜,那三十七块五的票子被叠得方方正正,跟召唤器的棱角硌在一起,瞬间压下了馋虫。
“小非,跑这么快?”巷口修鞋的老李头探出头,手里还捏着锥子,“昨天帮张大妈抬煤气罐,力气见长啊!”
路明非刹住脚,挠挠鸡窝头嘿嘿笑
“那是,最近练了‘祖传气功’,别说煤气罐,再来个氧气瓶也不在话下!”
“吹吧你!”老李头敲了敲鞋楦,“你小子前儿个还跟我抱怨拎桶水都晃,现在倒学会吹牛皮了。”
路明非没接话,转身往深处跑,心里却偷着乐
要搁以前,他早红着脸跑了,哪敢跟老李头贫嘴?这半个月站桩没白站,不光腿稳了,嘴皮子好像也硬了点。
路过拐角的老槐树下,几个老头还在摆棋摊,马扎子排得整整齐齐,棋子落得“啪啪”响。
路明非瞥了眼棋盘,黑棋的马正踩着红棋的炮,心里突然冒出老头子的话:“气要沉,跟下棋似的,别光顾着吃子,得看三步以后的路。”
他脚步顿了顿,竟下意识地想:红棋要是跳个相,说不定能反杀。
“小非,要不要来一局?”下棋的王大爷抬头喊他。
“不了大爷!我赶时间!”路明非摆摆手,跑起来时特意调整了呼吸,就像老头教的那样。
果然,跑过第三个路口时,胸口没像以前那样闷得发疼,倒像有股气顺着嗓子眼往下滑,稳稳落进肚子里,暖烘烘的。
越往师父家走,空气里的味道越清苦。
别家院子飘着煎蛋香,师父家墙根却窜出艾草和松针的味儿,像是谁把整座山的草木都揉碎了塞进来。
路明非摸了摸内兜,召唤器的金属壳贴着肚皮,没之前那么凉了,倒像是跟他的体温融在了一起,连步伐都跟着稳了半拍。
他在那扇斑驳的木门前站定,刚想抬手敲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惊得他往后缩了缩。院子里的青石板被扫得干干净净,石桌上摆着粗瓷碗,小米粥冒着热气,俩白馒头胖滚滚地卧在碟子里,旁边的酱菜红得发亮,油星子在晨光里闪。
老头正蹲在石桌旁,手里捏着个粉笔头,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圈,像给什么东西画地盘。
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
“今天早了两分钟,进步。”
路明非凑过去,鼻尖先撞上馒头的麦香,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他刚想伸手去拿,被老头子用粉笔头敲了手背
“先站五分钟桩,省得吃撑了练气时打嗝。”
“师父,您这是虐待童工!”路明非哀嚎着往后退,却乖乖地分开双腿,膝盖微屈,“再说了,我现在气沉丹田,吃三馒头都不耽误,哎不对,您看我这站桩姿势,是不是比昨天稳多了?像不像老槐树?”
老头眯着眼打量他,半晌点点头
“根是扎得深了点,就是脖子歪得跟被风吹过的芦苇似的,再直点。”
路明非赶紧挺了挺脖子,心里却乐开了花,半个月前,他站十秒就抖得像筛糠,现在站五分钟,居然只觉得腿有点酸。
他偷偷摸了摸内兜的召唤器,那玩意儿好像轻轻颤了一下,像在跟他说“干得不错”。
晨光爬上青石板,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和地上的粉笔圈叠在一起,像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路明非看着影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这半个月攒的不光是上网钱,还有点别的什么
比如能稳稳站在地上的力气,比如敢跟老头贫嘴的底气,再比如……藏在肚子里那团慢慢烧起来的火。
“行了,吃吧。”老头终于发话。
路明非扑过去抓起馒头,咬下去的瞬间,心里的小算盘又噼里啪啦响起来:四十四块五,再加几天,就能买星际争霸限定版了,但他嚼着馒头,看着地上的粉笔圈,突然觉得,等练会了用意念“喂”召唤器,说不定比打游戏还带劲。
当然,这话他没敢跟老头说,万一老头又加训练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路明非三口并作两口吞完馒头,小米粥喝得“呼噜呼噜”响,最后一抹嘴,碟子里的酱菜连汤汁都没剩,活像刚打完一场饥荒。
粗瓷碗底朝天扣在石桌上,他打了个带着麦香的饱嗝,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直哼哼
“师父,您这馒头比学校食堂的强十倍,要是搁我们学校卖,指定能垄断早餐市场。”
老头慢悠悠收拾着碗筷,白胡子上沾了点粥粒,闻言瞥他一眼
“垄断?就你这吃相,搁食堂怕是得被阿姨按在窗口罚站,赶紧消食,今天教你‘气随念走’。”
路明非立刻正襟危坐,手不自觉摸向胸口的召唤器,眼里的馋意还没褪干净,又冒出点跃跃欲试的光
“气随念走?是不是跟游戏里的‘能量引导’似的?想让它往哪跑就往哪跑?”
“比那精细点”老头蹲下身,用粉笔在地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线,从石桌一直延伸到院门口,“这条是‘气脉’,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丹田那团火顺着线爬,爬到门口那棵石榴树下,再顺原路爬回来,别想着抄近道,气跟人一样,走歪路容易摔跟头的”
路明非学着老头的样子盘腿坐下,闭眼时还忍不住偷瞄了眼那根线,心里嘀咕:这线画得比我数学答题卡还歪,气要是走迷路了算谁的?但他没敢说出口,乖乖舌抵上腭,凝神找丹田那团暖烘烘的气。
刚开始那股气跟个调皮的猫崽子似的,他想让它往东,它偏往西,在胸口绕了三圈,差点把他憋得咳嗽。
“师父,它叛逆期吧?”路明非睁开眼,一脸苦相,“比我们班最皮的男生还难管,要不我给它唱首摇篮曲?”
老头捡了片槐树叶扔他脑门上
“唱什么摇篮曲?用意念‘哄’它,就像你哄游戏里的宠物,得有耐心,别硬拽!想象你手里有根线,轻轻牵着它走,不是拎着后颈皮拖。”
路明非重新闭眼,想起自己养游戏宠物时,确实得慢慢喂零食、陪它玩,急了就会闹脾气。
他试着放柔意念,果然感觉到那股气温顺了点,像被顺了毛的猫,慢慢顺着粉笔线往前挪。
挪到一半,院墙外传来卖豆腐脑的吆喝声,他心思一飘,气“嗖”地退回丹田,跟被惊着的兔子似的。
“又走神?”老头的声音带着笑意,“你这气比你还馋,听见吃的就想跑?”
路明非红着脸挠头
“不是,就突然想起那豆腐脑加辣油特香……”
话没说完,被老头用拐杖敲了敲膝盖
“再试一次,这次想着召唤器,你不是想‘喂’它吗?气走到石榴树,就等于给它攒了口‘粮’,走来回一趟,就能多喂一口。”
这话果然管用。路明非脑子里浮出召唤器幽蓝的光芯,想象那是游戏里的能量槽,每让气多走一寸,槽就涨一分。
他屏着呼吸,感觉气像条小蛇,贴着粉笔线慢慢爬,爬过青石板的纹路时还顿了顿,像是在认路,最后终于触到石榴树的根
他甚至“看”到气在树根处打了个小圈,然后乖乖往回走。
等气回到丹田,路明非猛地睁眼,额角全是汗,却笑得露出白牙
“成了!师父!它真听话!这趟算不算给召唤器喂了半口‘粮’?”
老头点点头
“现在试试直接喂,攥紧了,让丹田的气顺着胳膊爬,从掌心钻进去,也别太急,跟给鱼喂食似的,一点点来,不然会撑着它。”
路明非双手捧着召唤器,金属壳被手心的汗浸得发亮。
他深吸一口气,引导着气往胳膊上走,刚开始气像被冻住似的,在肩膀处卡了半天,他咬着牙念叨
“走啊走啊,到了给你加鸡腿……”气居然真的动了,慢悠悠滑过小臂,顺着指尖钻进召唤器。
“嗡”的一声轻响,召唤器的幽蓝光芯突然亮了半分,红银相间的纹路像活过来似的,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
路明非吓了一跳,手一松差点把它掉地上,被老头眼疾手快接住。
“慌什么?”老头把召唤器还给他,眼里带着点赞许,“它在跟你打招呼呢,你这气虽然弱,但够纯,比阿瑞斯那帮愣头青的野路子强。”
路明非捧着发烫的召唤器,心“怦怦”直跳,比打赢虫族老家还激动
“它……它真认我了?那是不是快能召唤铠甲了?我能不能先练个‘刑天踢’试试?”
“踢什么踢?”老头没好气,“再练半个月,能让它持续亮三分钟,就算你及格。”他忽然话锋一转,用拐杖指了指巷口,“对了,昨天看你帮张大妈抬煤气罐,气没乱蹿,这就是进步,修心不光是坐着练,干活时能稳住气,才是真本事。”
路明非愣了愣,想起抬煤气罐时,他下意识用了老头教的“沉气”法子,果然没像以前那样晃得差点砸脚。
他摸着召唤器,突然觉得那些站桩、跑圈、练气的日子,好像真的钻进了骨头缝里,不是白熬的。
“那……”他拖长音,眼里又冒出点狡黠,“要是我提前及格,能不能多给半小时上网时间?”
老头被他逗笑,白胡子翘得老高
“先能让气在胳膊上跑三趟再说,现在,再练十遍‘气随念走’,少一遍,今天的‘粮’就不给召唤器喂了。”
路明非立刻盘腿坐好,嘴里嘟囔着“资本家剥削童工”,眼里却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