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祖级航母，坚定号。
约凡撒坐在舰长席上，紧紧捏着扶手。
旁边的指挥板上还残留着舰长瓦鲁斯匆忙离去时碰翻咖啡的污渍。
那个号称要“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的贵族上司，此刻想必正坐在专用的穿梭机里，朝着归家的路跃迁而去。
而他，再也回不去了。
舰桥主屏幕上，那十一架死神般的红尾鵟，正拖着幽蓝色的尾焰环绕。
远方，天神要塞正在沉没，这对他们来说，是帝国无敌的信仰崩塌。
约凡撒看着左边的战术屏幕。
上面赫然列着一行行条款。
【招新招新！】
【恐怖猎手就地招收帝国二五仔！】
【上司画饼，工资吃土，功劳他领，黑锅你背？】
【基因等级低人一等，连年上供？】
【他们靠家族直升Abc，你们还在F级当太空牛仔？】
【生死不由命？】
【担心阵亡抚恤金发不到家人手中？】
【现在跳槽加入我们，以下权益即刻生效】
【1.立刻活下来】
【2.暴揍前任老板，痛打帝国贵族】
【3.提升基因位阶一级，最高S+】
【4.薪资永久翻三倍，享受终身出勤分红待遇】
【5.包吃包住包晋升包对象】
【6.限时免费赠送全家福乔迁包润套餐，不管你的家里多少口，多远，包接包送到新家】
【7.前100名加入3、4、5权益*2】
【8.带领团队跳槽3、4、5权益*2】
【你的选择？】
【是\/否】
最后一条让他的手抖了一下。
约凡撒是一名帝国海军少校，后发星座帕尼神圣军团始祖级航母「坚定号」航空母舰的舰长副官。
从军57年，从最底层爬到如今的少校军衔，每一步都浸透了血与汗。
舰长副官？
若是一般小船，这个职务倒是风光。
但是在这？
在这艘十公里、乘员20万的庞然大物之上，那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地狱职务。
上，当舰长的替罪羊。
下，需协调航海、武器、舰载机、能源等十余个部门。
关键，各部门主管多为贵族子弟，一个个背景非凡，动不动就是侯爵、伯爵之子，甚至还把自己随从安排在关键岗位。
约凡撒需耗费大量精力在其中周旋，甚至需自掏腰包贿赂小鬼以确保基础流程运转。
帝国不缺人。
尤其是约凡撒这样的牛马。
他们都知道，航母一直都是最安全的。
一上战场，舰载机放放，铁骑放放，打完直接收工，甚至数年才奔袭一次。
比如这次从后发星座帕尼行省前往柯西的明光，一路奔袭。
每日需处理数百份报告，从航线规划，弹药消耗统计到士兵心理评估。
约凡撒常熬夜填写，但若数据差错，会被军法处追究“欺瞒上级”罪。
他曾坚信，帕提亚帝国是人类文明的灯塔，是秩序与荣耀的象征。
为之浴血奋战，为之贡献青春。
可现在，这艘突然出现的金色战舰，正用最直接、最残暴的方式，将他所有的信仰击碎。
天神要塞，那艘承载着帝国最高科技与武力的庞然大物，在十八道暗红色光束的轰击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
舰桥区域被瞬间汽化，主结构被撕裂，星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开一道口子。
贵族。
这两个字，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底。
为什么我就不能生来是贵族？
他想起自己的妹妹，约娜。
好不容易积累了足够的功勋做基因优化，却因为不合格的基因优化药剂，导致基因崩溃，身体机能逐渐衰竭。
虽然那些人被处理了，可是帝国海军也没有对他妹妹负起责任。
究其原因——
价值与回报不成正比。
治疗需要升至d-基因级别才能自愈。
而d-基因，至少需要100万星币，对于约凡撒来说，他每年薪资14枚星币（约合175万信用点），至少要工作年。
他能活那么久吗？
那个制药企业腐败事件，最终只赔了732星币，还不够1毫升的药剂钱。
可是，为了保住约娜的生命，他自己的积蓄加上赔偿金都已经快用完了，还欠了600星币的60年贷款。
银翼曾经来找过他，但当得知他的价码之后立刻走了。
显然，银翼也认为价值与回报不成正比。
那可是100万星币。
说实话，约凡撒有时候走投无路都想去当海盗。
虽然刀口舔血，但是收入多啊。
可是，海盗也没那么好当，各种背叛，尔虞我诈，毫无底线规则，指不定哪一天就突然死了。
宇宙那么大，对于他这种毫无背景的普通人来说，没有一分钱是好赚的。所谓的荣耀，所谓的贡献，在贵族的特权面前，一文不值。
这就是帝国啊。
贵族的生活，夜夜笙歌。
自己的生活，明日忧愁。
他拼死效忠的帝国，连他妹妹的生命都不愿意保障。
而现在，这个自称【恐怖猎手】的神秘强大势力，却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他描绘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至于真实性，根本毋庸置疑。
那些他高不可攀的贵族老爷们在他们面前落荒而逃，甚至.....屁滚尿流。
十万大军又如何？
依旧撼动不了他们分毫。
为什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势力在帝国境内出现？
来当救世主的么？
“提升基因位阶一次....”约凡撒喃喃，若是让约娜从F提升至E，不仅能多活几十年，而且至少能省30万。
最重要的是第六条，像闪电，直接击中约凡撒的心脏。
【限时免费赠送全家福乔迁包润套餐，不管你的家里多少口，多远，包接包送到新家】
这段话虽然有些滑稽，但是其中的自信，却让人震撼。
“包接包送到新家....”
“如果我放弃基因优化的机会....他们会治好约娜吗？”
他想约娜活下来。
约凡撒深吸一口气，指尖停留在【是】字上方。
他知道，这一刻的选择，将决定他，甚至约娜的命运。
他不再犹豫，按下那个闪烁的选项。
屏幕上，那行字迹瞬间消失，就像是从来没出现过。
随后一个通讯频道邀请他进入。
当约凡撒进来之后，整个人愣住。
频道名称：【恐怖猎手·临时收容区19】
【在线人数：48,729人】
数字还在跳，不一会就破50,000了。
“啊？....这...这...啊？”
频道里议论纷纷，丝毫没有投诚后的严肃或者说反戈一击的背刺命令。
甚至就连管理员都没有。
自由聊天。
频道里骂声、笑声、抱怨声此起彼伏，却没人觉得不妥。
反倒像是一个压抑许久的水库，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F级怎么了？老子E级还不是一样被压榨？”
“谁让你小子是贵族亲卫？活该！”
约凡撒按照注册规定，输入了自己的Id和头像。
“老子是暴风雨号的轮机长！早他妈受够了那群只会纸上谈兵的贵族了！”一个络腮胡大汉的头像在激烈发言。
“暴风雨？那不是审判裁决级无畏舰吗？”
“嚯！轮机长，你胆子不小。”
“胆子小就被炸死了！你以为我是瓦鲁斯那怂包？！”
“哈哈哈哈！”频道传来哄笑。
“瓦鲁斯？他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亲眼看见他坐着穿梭机溜了！”
这里的人，可以肆无忌惮的贬低自己的上司，发泄种种的不愉快。
“我那个舰长更绝，直接把副官扯下逃生舱自己跳了进去，还把舱门锁死了！草！”
“那个副官就是你自己吧。”
“呜呜呜呜呜~”
“又来一个兄弟！看Id是坚定号的？哥们，你们舰长跑路啦！肯定把你留下了对不对？”
“我那舰长侯爵庶子，出来打仗都要喝飞羽咖啡，听说一粒原生豆子从368光年外运过来都要六千信用点！他每天至少磨几百粒豆子！上次，我打翻了他一杯咖啡，一年工资没了。”
“兄弟，你是少校啊！你都赔不起？我们这些从‘辅料级’星球来的算什么？”
大家都在吐槽。
约凡撒看着屏幕，突然笑了，情不自禁也加入了进去。
“……我妹妹，因为帝国功勋兑换的基因优化药剂基因崩溃。他们说治疗需要d-级基因或着100万星币。我年薪14星币，要干年。那个企业只赔了732星币，还是因为惊动了总督府。”
消息发出去，频道安静了一秒。
然后有人回复：
“@约凡撒。兄弟，你知道瓦鲁斯那艘私人穿梭机保养一次多少钱吗？60万星币！够治你妹妹半条命！他们不是没钱，是觉得你不配！”
“反正，我们有用的时候就是‘铁饭碗’，没用的时候就是临时工。”
“你们说，那个全家包润套餐是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动动脑子，十万大军都不能破防，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直接吓跑了，你说呢？”
“这还用想吗？”
约凡撒猛地一震。
这也是他的主要目的之一。
“全家福乔迁包润套餐.....不管你的家里多少口，多远，包接包送到新家。”
这句话，在瓦鲁斯逃离、天神要塞陨落的背景下，此刻显得如此真实，如此有力。
它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承诺，更是一种对生命的尊重，一种对未来的保障。
这是帝国从未给过他们的。
“所以说，现在我们是.....叛徒？”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冒出来。
频道里瞬间安静了几秒，接着又爆发了更猛烈的讨论。
“叛徒？帝国对我们公平过吗？我为帝国卖命九十年，我弟弟死在罗维拉战场，帝国说他是失踪，抚恤金一分钱没见着！”
一个后勤统计部的站了出来：
“有个屁抚恤金！就这么跟你讲吧，你要是从直辖行省贫民窟出来的，阵亡报告他们都能给你写成‘失踪’！地位还不如贵族领民，至少你为贵族老爷们战死，他们实打实的会赔偿你家人。
但直辖行省那些官儿，钱都是国库的，贪起来可一点都不心疼。”
“就是就是。”
约凡撒看着频道里的人数：。
短短十数秒，又涨了三千多。
“等等，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恐怖猎手】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如此强大？”一个相对理智的声音出现。
频道又安静了。
对啊。
他们是谁？
为什么要招募帝国士兵？
为什么能开出这样丰厚的条件？
就在此时，有人忽然出声。
“快看！帝国军....撤了。”
只见浩瀚的星海中，原本如同钢铁丛林般包围着这片宙域的帝国舰队，正陷入一场无声剧烈的混乱。
最先撤离的是那艘仅次于天神要塞的神谕级行星要塞。
它甚至没有等待周边护航舰队集结，庞大的舰体周围空间开始剧烈扭曲，伴随着一道刺目的强光，瞬间便从战场上消失，只留下一圈圈尚未平复的空间涟漪。
紧接着，柯拉西神圣军团的舰队也纷纷亮起跃迁引擎仓惶的撕裂空间，争先恐后地逃离这片星域。
不过这也只是茫茫十万大军的一小撮而已。
“他们……在逃跑？”频道里有人喃喃道。
这些平日里代表着帝国无上权威、不可一世的贵族舰队，此刻竟显得如此狼狈。
但，更多的帝国舰队似乎陷入了指挥混乱，有的还在徒劳地向着那艘巍然不动的金色战舰倾泻火力，有的则像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打转，通讯频道里充斥着杂乱无章的指令和低级贵族军官们气急败坏的叫骂。
更多的战舰还停在原地，舰桥里的人大概都在盯着同一个选项——
【是\/否】?
约凡撒看着那艘暗金色巨舰，突然有点好奇。
他打开频道，却发现消息突然停了。
所有人都在等。
等一个指令。
等一个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