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之雷!”
当章鱼怪主持者用它那嘶哑的声音喊出这个代号时,黑角竞技场内那股刚刚被苏清夙点燃的狂热,瞬间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恐惧、属于深海的绝对寂静。
观众席上的那些奇异生灵,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看向场地中央的苏清夙时,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怜悯。
苏清夙的自信也微微一滞。她能感觉到,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苏妹子,小心!”观众席上,岳沉岳紧张地吼道。
楚元珩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肩上的黑猫玄渊麒麟坐直了身体,紫色的瞳孔中满是厌恶:“这个气息……终于肯出来了。”
“黑猫,你认识他?”楚元珩低声问。
“不认识。”黑猫的声音冰冷,“但我认识这种,从阴沟里散发出来、令人作呕的雷电味道。”
就在此时,场地另一端的阴影通道中,一个身影悄然无息地走了出来。
那人全身笼罩在漆黑的斗篷之中,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似哭非哭的恶鬼面具。
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但他周身,却缭绕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暗紫色雷电。那雷电并不像苏清夙的银雷那般灵动跳跃,反而如同毒蛇一般,缓慢而粘稠地蠕动着。
一股暴戾、阴冷、充满毁灭意味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苏清夙的心猛地一沉。
这股气息……虽然微弱,但竟与之前,那个被神兽本源反噬的雷法高手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当——!”
决赛的钟声响起。
苏清夙不敢大意,她率先出手,冰晶短杖一指,银色的电光在空中跳跃。
“链闪!”
她试图用这招流萤阁的基础雷法试探对手的深浅。
然而,那蒙面人面对袭来的电蛇,只是不屑地抬起了手。
“嗤啦——”
一道更粗壮、更迅疾的暗紫色电蛇从他掌心爆射而出!
两股雷电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苏清夙的正统银雷,在接触到那暗紫电蛇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阳般,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被迅速地侵蚀、吞噬!
“什么?!”
苏清夙大惊,她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那股雷电之力中,蕴含着强烈的暴戾与怨毒,仿佛能直接腐蚀灵力!
更让她无法理解的是,对方的起手式,那分明就是她最熟悉的“链闪”!
“这……这是流萤阁的功夫?!”
“哈哈哈……”蒙面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小丫头,现在才看出来吗?”
他身形一晃,主动发起了攻击。
“蚀骨电蛇!”
他五指张开,五道暗紫色的电蛇如同活物般,从五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封死了苏清夙所有的退路。
苏清夙心中骇然,她认得这招!这是“链闪”的一种高阶变招,但师门中记载的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路数,为何会变得如此阴邪歹毒?
她不敢硬接,只能狼狈地催动刚刚领悟不久的“逐光”身法。
她的身影瞬间变得飘忽,如同光影般险之又险地从电蛇的缝隙中穿过。
“咦?”蒙面人似乎也有些意外她的速度,但攻势却丝毫未减。
“碎魂雷印!”
他欺身而上,手掌之上,一道暗紫色的雷印已经凝聚成型,带着一股仿佛能撕裂魂魄的恐怖气息,直拍苏清夙的天灵盖!
“是‘掌心雷’!”
苏清夙大吃一惊。这又是流萤阁的招式!但对方的“碎魂雷印”,无论在威力还是凝聚速度上,都远超她的“掌心雷”!
她被彻底压制了!
对方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对流萤阁雷法的每一种变化、每一个破绽都了如指掌。而她,只能依靠那尚不纯熟的“逐光”身法,在场地上狼狈地闪躲,险象环生。
观众席上,楚元珩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苏清夙完全被压着打!”岳沉岳急得直跺脚。
“对手太熟悉她的招式了。”楚元珩的脸色无比凝重,“而且,那股黑暗雷电……品阶似乎更高。”
“是歧路。”黑猫冷冷地开口,“为了追求极致的破坏力,不惜扭曲雷法本源,引魔气入体。这是流萤阁的……叛徒。”
“叛徒?”
这个词让楚元珩和徐璃音都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场地中,苏清夙的处境更加艰难。
“小丫头!你就只会像老鼠一样躲吗?”蒙面人一边攻击,一边用那刺耳的声音嘲讽着。
“你们流萤阁那套正统雷法,不过是妇孺用来照明的玩意儿!中看不中用!”
“你懂什么叫真正的‘雷霆’吗?雷霆,即是毁灭!即是审判!你们却非要用它来‘守护’?真是笑死人了!”
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苏清夙的心里。
她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师父的教诲:“雷乃天威,煌煌正大。执掌者需心存敬畏,不可妄生杀念……”
可是……
她看着对手那威力惊人、招招致命的暗紫雷电,再看看自己手中这道虽然纯净、却处处受制的银白雷光。
一种对更强力量的渴望,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难道……师父他们,真的错了吗?
就在她心神动摇的一刹那,蒙面人抓住了这个机会!
“缚影雷蛇!”
一道隐藏在地面的暗雷突然窜起,如同毒蛇般缠住了苏清夙的脚踝!
“不好!”
苏清夙只觉得脚下一麻,那股冰冷、充满侵蚀性的力量瞬间透体而入!她引以为傲的“逐光”身法,第一次出现了凝滞!
“结束了!”
蒙面人狞笑着,那记“碎魂雷印”再次凝聚,朝着她当胸拍来!
在这生死关头,苏清夙反而被那股侵入体内的冰冷力量激得清醒过来。
她感受着那股力量带来的……不是强大,而是纯粹的毁灭、痛苦和怨毒!
“不!”
她猛然惊醒。
“这不是力量的正途!这根本不是雷!”
“雷,是天地的意志,是审判,也是新生!绝不是这种阴沟里的污秽!”
她的眼神在这一刻,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
她不再去追求模仿对方的威力,也不再怀疑师门的教诲。她开始思考,如何用自己所学的、那份属于“守护”的雷霆,来对抗这份“毁灭”!
她不再试图强行挣脱脚下的束缚。
面对那记足以碎魂的雷印,苏清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费解的动作。
她放弃了防御,任由那只手掌拍来。
但在那手掌即将触及她胸膛的前一瞬,她的身形,却如同光影般,再次变得飘忽起来!
“逐光之影!”
她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实体,任由那雷印穿过了她的“残影”!
蒙面人一击落空,脸上露出了错愕。
他追求极致的力量,却牺牲了雷法中最根本的“平衡”与“灵动”。
苏清夙正是捕捉到了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那微不可察的“失衡”!
“该我了!”
苏清夙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蒙面人的侧后方。
她手中的冰晶短杖,不再是释放狂暴的雷电,而是将所有纯净的银色雷光,凝聚于杖尖一点!
那光芒,明亮、温暖,充满了生机与审判的意味。
她没有攻向要害,而是精准地、轻轻地点向了蒙面人运转黑暗雷力的一个关键经脉节点!
“噗。”
一声轻响。
时间仿佛静止了。
蒙面人僵在了原地。
下一刻,他周身狂暴的暗紫色雷电如同失去了源头,瞬间失控,在他体内疯狂爆散!
“呃啊——!”
蒙面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踉跄后退,口中喷出一股黑血,受了不轻的内伤。
黑暗的溃散,只在瞬息之间。
蒙面人怨毒地看了苏清夙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杀意。
但他没有再战,而是捂住胸口,毫不犹豫地转身,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竞技场的阴影通道之中。
他,竟然逃了。
场地中,只剩下苏清夙拄着冰晶短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赢了决赛。
但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这场关于“雷法歧路”的战斗,让她对师门、对自己、对力量本身,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深刻反思。
观众席上,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而在那最高处的包厢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缓缓站起。
“果然是‘逐光’的影子……还有流萤阁的叛徒……有意思。”
他看了一眼苏清夙,又看了一眼那诱人的奖品“噬雷珠”,低声对侍从吩咐了几句。
“看来,那几个老不死的魔头,也开始不安分了。”
他没有再看下去,悄然离去,似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