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黄德不屑的笑了笑。
那张骷髅脸,第一次表现出如此人性的戏谑。
“老夫记得你,劳什子青牛观的掌门是吧?”
柳柒踉跄了一下,随后稳稳的站在原地。
他没有回应李黄德的话,一味地念着经文。
李黄德没有攻击他。
森白的骷髅在场中踱步。
跨过一个个昏迷不醒的,重伤不起的战友。
“吾修道200余载。你一个普通人,何敢在吾面前,讲什么道法。”
柳柒看着他,目光没什么波澜,就是冷冷的望着他,口中诵经声音不止。
李黄德也不恼,抬脚向柳柒这儿走来。
“吾与你,姑且算是同源,但你与他们毁我道途,自然是性命无多……”
柳柒依旧念着经文。
李黄德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别念了,没用。”
柳柒停下了诵经声。
微微抬头目视着比他高出一头的骷髅。
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他。
淡淡的问出一句话。
“你以为,道法如何?”
柳柒这才停下诵经。
一口带血的唾沫,直接啐在李黄德那双空洞眼窝前的骨头上。
“道法如何?”
柳柒咧嘴,露出被血染红的牙齿,笑容带着讥讽:
“反正不是你这种,他妈修了两百年,修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骨头架子,还得靠吃人炼丹,吸魂夺魄才能苟延残喘的玩意儿。”
李黄德头骨微微偏转,似乎在看自己胸前那点血唾沫。
其周身黑气翻涌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平淡:
“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世间本质,便是‘夺’。灵根资质是夺天地造化而生,吐纳灵气是夺日月精华而存。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此乃天道至理!”
“老夫所为,不过是顺应天道!补我自身之不足,以求超脱!此方为无上大道!”
“放你妈的屁!”
柳柒直接打断他:
“天地不仁,是它妈的天地万物一视同仁!不是让你踏马学着当畜生!”
“道法自然!啥叫自然?溪流往下走是自然,草木往上长也是自然!狼吃羊是自然,羊跑得快也是自然!各活各的,各有各的路!”
他喘了口气,忍着肩胛和周身被黑气侵蚀的剧痛,指着李黄德的鼻子骂:
“你呢?你他妈修的什么玩意儿?把别人都当成你碗里的肉,路上的石子?你管这叫顺应天道?”
“你踏马就是怂!是没种!不敢自己去悟,不敢自己去走那条可能摔死,可能饿死的正道!就想着走捷径,抢别人的路,吃别人的饭,还要他妈的美其名曰夺!我夺你妈!”
李黄德眼眶中的鬼火猛地跳动了一下,周围的黑气如同沸水般翻腾起来。
他修道两百载。
从未有人指着他的鼻子,用这般粗鄙污秽的言语辱骂他。
更是将他毕生追求的道,贬得一文不值。
李黄德的声音带上了森然寒意:
“黄口小儿,安敢妄论大道!”
柳柒梗着脖子,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李黄德!我曹尼玛!”
“你踏马一个戏子出身!修了邪道的破掌门!凭什么在这耀武扬威啊?!”
“你踏马不是要修道吗?老子告诉你!正道!不容你!邪道,死路一条!!!”
李黄德怒极。
他追求长生,追求力量,为此不惜一切。
早已将世俗道德,人伦常情视为枷锁绊脚石。
他坚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上。
可柳柒却将他剥得赤裸裸,说他不过是“没种”、“走捷径”、“吃人的怪物”!
“你说夺是天道?”
柳柒不等他反驳,继续逼问,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
“那老子问你,你夺了那么多,怎么没见你飞升?怎么没见你逍遥?反倒成了这副鬼样子!”
“住口!”
李黄德猛地踏前一步,骨爪抬起,尖锐的指骨距离柳柒的眉心只有寸许,森然的死气几乎要冻僵柳柒的思维。
“老夫之道,岂是你能揣度!”
“揣度你妈!”
柳柒迎着那能轻易洞穿钢铁的骨爪,反而向前凑了凑。
他死死盯着那两团跳跃的鬼火:
“老子就问你,你夺了那么多,你自在吗?你还是人吗?你他妈除了这副骨头和满肚子的坏水,还剩下啥?!”
自在?
这个词如同惊雷。
在李黄德的脑中炸开。
他早已忘记了这种感觉。
他的世界里只有修炼,只有掠夺,只有变得更强的渴望,以及…对死亡的深深恐惧。
他夺来了力量,夺来了寿命。
却也夺走了自己作为“人”的一切。
柳柒看着他微微颤抖的骨爪,看着那跳跃不定的鬼火,嗤笑一声,带着无比的轻蔑:
“修了两百年,修得自己是不是人都不知道了。你这修的是个鸡毛道?修的是个自我安慰的屁!你就是在骗自己!用‘夺’这个字,来掩盖你骨子里的怂和贪!”
“找死!!!”
李黄德彻底破防了。
“巧舌如簧!徒逞口舌之利!”
李黄德气急败坏的吼道:
“道在何方?道在吾掌!吾能决人生死,定人命运!这便是最大的真实!”
话音未落。
那悬浮的白骨煞身影骤然模糊。
下一瞬!
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柳柒身前!
柳柒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骨爪便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噗嗤——!”
利刃入肉,穿透骨骼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柳柒身体猛地一僵,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了全身,但他死死咬住了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哼。
他低头,看着那只从自己前胸贯入的白色骨爪,瞳孔剧烈收缩。
李黄德的白骨头颅,凑到柳柒的耳边,狞笑着说道:
“你看……”
“任你道理千般,辩才无碍。”
“此刻,我轻而易举,便能夺走你的生命。”
“你的心跳,你的温度,你的生机……皆在我一念之间,予取予求。”
骨爪微微转动,带来一阵搅动内脏的极致痛苦。
柳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涌出。
李黄德的声音缓缓响起:
“看来……我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