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的喊杀声像潮水般涌来,锁魂鞭抽在青石上的脆响刺得林野耳膜生疼。
玄衣侯站在门口,六指在胸前翻飞如蝶,每道指缝间都渗出暗红血珠——那是用本命精血催发的绝命锁,专绞活口魂魄。
林野握着龙纹枪的手青筋暴起。
他能感觉到天珠在丹田发烫,初代龙语者的虚影正缓缓抬手,指向皇陵方向。
那是矿难时救他一命的指引,此刻更像一柄烧红的铁锥,凿得他心口发疼。
你说我是灾星。他舔了舔干裂的唇,枪尖火种忽明忽暗,那我就烧了这遮天的网。
玄衣侯的六指印诀即将完成,月光从他背后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清道司主使,玄色官袍染血;一个是矿坑边的弃婴,裹在破布里正往下坠。
林野喉结滚动,突然想起铁笔判案几上那卷接生记录:六根手指的掌纹浸着血,他的名字旁盖着清道司朱印。
原来从出生起,他们就等着清理这个。
玄衣侯暴喝一声,六指猛地收拢成拳。
地动山摇。
档案阁的梁柱发出呻吟,瓦片簌簌坠落。
林野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龙纹枪几乎脱手。
他抬头时瞳孔骤缩——玄衣侯脚下的青砖正裂开蛛网纹,暗红血线顺着砖缝爬向四面八方,那是引动了地底龙脉!
阳关城压着龙脉支流。天珠突然传来初代龙语者的低语,他要借龙脉反噬绞杀你,连带着整座城做陪葬。
林野后背沁出冷汗。
他能听见地底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像有千万条蛇在啃噬岩石。
外院的喊杀声突然变了调,夹杂着百姓的尖叫——那些清道司死士根本没在对付外敌,他们正砸开民宅,把人往广场驱赶!
玄衣侯要封脉。林野瞬间理清因果,封脉需要活祭,他要把全城百姓当血引!
他握紧龙纹枪冲向门口,却被一道血墙挡住。
玄衣侯的六指又结新印,每道指节都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林野,你以为杀了铁笔判就能翻案?
这道诛九族血诏早送进皇陵,就算你烧了这里的副本......
我烧的从来不是副本。林野打断他,枪尖火种突然暴涨三寸,是你们这些藏在诏纸背后的鬼!
话音未落,档案阁的木门一声被推开。
穿青衫的商贾缓步走进来,腰间挂着串青玉算盘,正是此前在黑市卖龙气符的青鳞客。
他像是没看见满地狼藉,从袖中摸出枚青鳞符,符面流转着细碎金斑:此符可引龙气入体,三息为限——代价是骨裂如碎。
林野盯着那枚符。
他记得三天前在黑市,这商贾说过龙气不是抢来的,是谈来的,此刻却递来抢龙气的符。
守门人遗族从不会夺龙。青鳞客像是看出他的疑惑,指尖轻轻抚过符面,但你是真命者,龙会自己选你。
林野没有犹豫。
他咬破指尖在符上按出血印,青鳞符瞬间化为青光钻入掌心。
剧痛如电流从指尖窜遍全身,他听见骨骼发出细碎的爆裂声,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敲他的腿骨、臂骨、脊椎骨。
运转九重炎龙回路!天珠虚影突然大喝。
林野咬牙闭眼,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引动真气。
原本狂暴的龙气突然有了方向,顺着经脉往丹田涌,所过之处的骨裂声竟变成了某种韵律,像春冰初融时的溪涧。
玄衣侯的瞳孔剧烈收缩:你竟敢窃龙气?!他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有条暗红血线直通地面——那是他与龙脉相连的心脉!既然你要龙,我就毁了这脉!
地动更剧烈了。
屋顶的瓦片成块坠落,墙角的青铜烛台砸在地上,烛油溅在林野脚边。
他听见远处传来的一声,应该是西城门楼塌了。
百姓的尖叫混着婴儿啼哭,像根烧红的铁丝,勒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不是要杀你,是要毁城绝后患!青鳞客突然抓住林野手腕,龙脉暴动时,守门人从不是压制,而是与龙共息......你若信我,放开经脉。
林野的冷汗浸透后背。
他能感觉到龙气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再这么下去,他会被撑成血雾。
但玄衣侯的心脉还连在龙脉上,只要那血线不断,封脉就会继续。
他咬碎后槽牙,撤去所有防御。
龙气如决堤的洪水灌体。
林野眼前发黑,七窍同时渗出鲜血。
他能清晰听见每根骨头裂开的声音,左腿胫骨地断成两截,右手腕的骨茬刺破皮肤,白森森的骨头戳在血肉外。
但他强撑着意识,用指甲在掌心刻下龙息回流阵的道痕——这是他在天珠商城用三百源点兑换的低级阵法,本是用来引灵气入体,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龙气突然温顺下来。
它们顺着道痕游走,在断裂的骨骼间凝成青色光茧。
林野感觉有温热的力量从脚底升起,那是龙脉在回应他的共鸣。
玄衣侯的六指还保持着结印姿势,但脸上血色尽褪。
他看见林野一步步走来,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砖就裂开蛛网纹,而那些裂缝里正涌出青色龙气,缠绕在林野身上,像件流动的鳞甲。
不可能......玄衣侯踉跄后退,你只是个矿奴......
矿奴?林野的声音里带着龙吟般的震颤,你忘了我是从矿难里爬出来的?他龙纹枪一挑,枪尖火苗窜起丈高,矿难能埋活人,这龙焰......
能烧鬼!
一道身影突然从窗外扑进来。
是血烛娘,她双目蒙着的白纱浸透鲜血,却准确无误地扑向玄衣侯脚下的血线。我看不见真命者......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但我听得见......他的心跳......像当年守门人......
林野瞳孔骤缩。
他看见血烛娘指尖弹出七根金针,每根都扎进血线节点。
鲜血从她七窍涌出,却在脸上绽开笑容:这祭坛......该换主人了......
不——!玄衣侯嘶吼着扑向血烛娘,却被林野一枪扫开。
龙焰顺着枪尖窜到血线上,瞬间将那暗红血线烧成灰烬。
玄衣侯心口的血线突然倒灌,他惨叫着捂住胸口,指缝间渗出黑血。
龙焰焚书!林野振臂高呼。
龙纹枪尖的火苗地窜上房梁,顺着悬在梁上的诛九族血诏蔓延。
黄纸遇火即燃,上面的朱笔字迹发出轻响,像在尖叫。
血诏焚了!不知谁在外面喊了一嗓子。
灾星救了我们!
跪下!给真命者磕头!
百姓的欢呼如潮水涌来。
林野站在废墟里,龙纹枪插在地上,紫宸令悬在胸前泛着幽光。
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
翎率着风驹队从密道杀回,小桃骑在马上,手里紧紧攥着影鸦玉简,发间的静音符阵歪歪扭扭。
她看见林野,眼睛一亮,举起玉简晃了晃:哥哥,影鸦说......
先救百姓。林野打断她,转身看向玄衣侯的方向。
那老东西已经没了声息,心口的血线彻底发黑。
青鳞客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正望着焚毁的血诏叹气:当年守门人也是这样,烧了第一道封门诏......
当年,到底是谁打开了门?林野低声问。
青鳞客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东方。
那里,帝都的方向,晨雾中隐约可见宫阙飞檐。
天珠深处,初代龙语者的虚影轻轻抚过那枚焚尽的血诏,
阳关血诏焚毁次日清晨,林野站在废墟上。
他左腿的骨裂处已经结了青茧,摸上去硬邦邦的,像龙鳞。
小桃往他怀里塞了个烤红薯,翎在帮他整理行囊,风驹在不远处打着响鼻。
要走了?青鳞客从断墙后转出来,手里提着个布包,这是去皇陵的地图,绕过清道司的哨卡......
林野接过布包,望向东方。
那里的晨雾散了些,他似乎看见宫阙上的龙纹在朝他眨眼。
等我回来。他对小桃笑了笑,翻身上马。
风驹嘶鸣着冲上大道,扬起的尘土里,隐约能听见小桃的童谣:门开时,谁来接?
真命者,带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