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随我来吧,我带你去见大小姐。”
一道沉稳的声音适时落下,来者身姿挺拔如崖间孤松,一袭利落的黑色劲装,衬得他气质干练而冷静,坚毅的面容上看不出太多情绪波动。
此人正是常年随侍神主身侧的暗卫——砚舟。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天外那已然爆开绚丽火光,目光便落回苏衔酒身上。
“好的,砚哥,有劳了。”
苏衔酒松了口气,立刻跟上砚舟的步伐,将身后的喧嚣抛诸脑后。
对于长生神尊与云若尘这种动辄上天的切磋举动,他早已见怪不怪。
若是那位昆仑圣主叶观天也在场,局面只怕会升级成更混乱的三方混战。
那几位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与争风吃醋,堪称神山一景。
唯有砚舟是个例外。
他像神主身边一道沉默而稳固的影子,从不参与那些无休止的名分之争,也无意于在神主面前争宠,只是恪尽职守,如最忠诚的磐石,始终守在离神主最近的位置。
但苏衔酒知道,砚舟也是他阿姐的夫侍。
偏偏情敌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每次情敌们去域外打架,砚舟就去侍寝了。
两人穿行于神山之内。
沿途仙雾缭绕,灵泉叮咚,飞瀑如银河倒悬于碧落之间,奇花瑶草遍地,仙禽瑞兽悠然自得。
一步一景,无不暗合天道自然,蕴藏着无尽造化玄机。
“星河在下界历劫,一切可还顺利?”
砚舟步履平稳,一边引路,一边像寻常兄长般询问。
他不是普通的暗卫,也算是苏衔酒的姐夫。
他知晓苏衔酒此番下界,虽有历练之意,但最关键的那道情劫却被大小姐亲手豁免。
神主亲自出手,拔除了幼弟的情丝。
这份偏爱,在冷酷公正的神主身上,实属罕见。
“嗯,一切顺利。”
苏衔酒微微颔首,语气平静。
他确实未曾经历那些撕心裂肺、辗转反侧的情爱纠葛。
他的阿姐,以近乎霸道的方式护住了他,免去了情劫之苦。
他不会爱人。
并非天生薄情,而是情丝被连根拔除、彻底封印。
旁人的情丝若被斩断,或许尚存死灰复燃的渺茫可能;但他的情丝,是神主以无上神力亲自施加的永恒禁锢。
即便有微弱的情愫意外滋生,也会在萌芽的瞬间,被那封印之力无声抽离融入世界树。
无情,亦无怖。
砚舟闻言,不再多问,只是目光在他平静的侧颜上停留一瞬,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有些路,被铺得太平顺,不知是幸,还是劫。
两人不再言语,拾级而上,向着那至高至静、笼罩在无尽神辉之中的太虚神殿行去。
殿宇的轮廓在云雾中愈发清晰,巍峨肃穆,仿佛正在静静等待。
“你的情丝,一直温养在世界树中。此番归来,正是时候,可以将其重新融回你的神魂。”
砚舟平静的声音在神殿空旷的前庭响起,他站在巍峨殿门之外,示意苏衔酒自行进入。
太虚神山之巅,终年被纯净无垢的皑皑白雪覆盖,浩瀚神威与凛冽清寒交织。
而最为震撼的,莫过于那株矗立于山巅中央,支撑整个神域苍穹的巨树——世界树。
它庞大到超越目力所及的边界,主干不知起始于何处,根须深深扎入下方翻涌的无尽虚空与法则本源,如亿万条虬龙盘踞,树脉延伸,无声无息地连接着九天十地、诸天星辰。
树身向上攀升,直至没入云海之上的更高维度。
枝干苍劲如龙脊,树皮上天然铭刻着流转不息的玄奥符文。
“世界树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震撼。”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为之动容。”
那无穷无尽的树叶,每一片都并非凡品,仔细看去,叶片的脉络竟自成空间。
光影流转间,隐约可见山河湖海、文明兴衰的缩影,仿佛每一片叶子都孕育着一方独立的小世界。
“它可是整个神域的核心本源。”
“曾经,它也陨落了。”
“是你的阿姐,亲手将它救活了。”
巨大的树冠之上,萦绕着一条璀璨绚烂的银河星海。
星辉如瀑垂落,与树下白雪空中流云交织,美得如梦似幻,又庄严神圣到令人窒息。
“阿姐真的无所不能。”
当苏衔酒依言走近,仰望这撑起神域的至高造物时,奇景发生了。
世界树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神魂。
从那浩瀚如星海的树冠深处,从那无数蕴含小世界的叶片之间,飘散出无数极细、极亮的光丝。
它们起初如林间晨雾般朦胧,随即越来越清晰,宛如一场自九天倾泻而下的发光细雨,又似无数拥有生命的柔韧琴弦,在无形的法则拨动下,轻柔而精准地朝苏衔酒垂落汇聚。
这便是他被抽离寄养于此的情丝。
当初离体时,不过是一缕细微难察的晶莹丝线,但此刻却繁茂到如此惊人的地步。
光丝触及他身体的刹那,并未带来疼痛,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
它们直接融入他的神魂本源。
海量的、陌生的、却又似乎本就属于他的情感波动,如同被封存的冰川骤然融化,化作奔腾的洪流,轰然冲入他平静了太久的心湖。
额间微微一热,一点小巧精致的菱形红印悄然浮现,宛若朱砂点就,又似红玉凝成,那是情丝归位扎根神魂的显化印记。
“砰——”
“砰——”
“砰——”
苏衔酒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心口,那里传来的跳动声从未如此沉重而清晰,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他迈步走向前方神殿洞开的巨门,脚步竟有些虚浮。
每走一步,那心跳便加剧一分,随之汹涌而来的是几乎要淹没理智的庞杂情感。
无数记忆的碎片——那些他曾以旁观者身份淡然看过、甚至调侃过的,关于楚随舟等人为情所困、欢喜悲愁的画面。
此刻不再隔岸观火,而是带着全新的、炙热的温度,疯狂涌入他的意识。
他曾笑他人看不穿,此刻却陡然品尝到了那看不穿的滋味。
情丝归位,五感似乎都被重塑。
曾经最喜欢的美酒,这一刻,竟然没有那缕雪玉山茶香诱人。
一种更复杂、更汹涌的渴望,正在悄然萌发。
“小月亮——”
他站在神殿门口,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那陌生的惊涛骇浪。
他定了定神,终于一步跨入了那光芒无尽的神殿之中。
苏衔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