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下了峰顶,寻了一处背风的山坳,洪七公手脚麻利地搬来四块大石,垒成简易灶台,架上随身携带的一只小铁锅。
他取雪化水倒入锅中,点燃枯枝败叶,待锅中雪水沸腾翻滚,冒起腾腾白汽,洪七公眼疾手快,用树枝夹起那些肥硕的大蜈蚣,一条条丢入滚水之中!
滋啦——
滚烫的开水瞬间将蜈蚣烫得蜷曲翻滚,就在这濒死的剧烈挣扎中,蜈蚣体内蕴藏的透明毒液被尽数逼出,丝丝缕缕融入沸水,原本清澈的水迅速变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淡褐色!
“毒水不能留!”洪七公神色严肃,小心地将整锅毒水端起,走到崖边,毫不犹豫地倾倒进深不见底的幽谷之中。
接着,他取出随身小刀,手法娴熟地将每条蜈蚣的头尾斩断丢弃,然后捏住蜈蚣背部,轻轻一挤——雪白晶莹、如同去了壳的大虾仁般的蜈蚣肉便滑了出来,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带着淡淡土腥的鲜香。
“再煮两遍,去尽余毒!”
洪七公将蜈蚣肉重新放入锅中,加入干净的雪水,反复煮沸两次,每次都将水倒掉。
最后,在洗净的铁锅中倒入随身携带的一点素油,烧热,将蜈蚣肉放入其中,炸至表面微黄酥脆,再撒上盐粒和他秘制的几种简单调料。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焦香与奇异鲜味的浓郁香气顿时在山坳中弥漫开来!
“开饭咯!”洪七公迫不及待地抓起一条炸得金黄的蜈蚣肉,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满脸陶醉:“香!脆!鲜!妙不可言!快尝尝!”
杨过三人早已被那香气勾得食指大动,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毒虫不毒虫,学着洪七公的样子,各自抓起一条,放入口中。
“嗯!”陆无双眼睛瞬间亮了,含糊不清地叫道:“好吃!真的像大虾!又脆又香!”
程英小口咀嚼,也忍不住点头:“确实鲜美异常,毫无腥气。”
杨过更是连吃了好几条,赞不绝口:“前辈好手艺!这蜈蚣肉竟有如此风味,今日真是长了见识了。”
四人围着小铁锅,大快朵颐,转眼间便将一大锅炸蜈蚣吃得干干净净。
洪七公看着三个娃娃吃得满嘴油光、意犹未尽的样子,摸着鼓起的肚皮,哈哈大笑,常人对此避之不及,这三个娃娃却能毫无顾忌,这番豪爽大气的表现让他心中对这华山派的三位弟子愈发喜爱。
吃饱喝足,暖意驱散了山风寒气。
洪七公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伸了个懒腰,往旁边一块背风的大石头上一靠,眯起眼睛:“哎哟,吃饱了就犯困。老叫化先眯一会儿,娃娃们帮老叫化守着点,别让山里的野狼把老叫化的脑袋当球啃了!”
程英感受着空气中的寒冷,温言道:“前辈,此处风大寒冷,不如随我们去华山派驻地歇息?那里暖和。”
洪七公摆摆手,眼睛都没睁开,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不易察觉的凝重:“不了不了,老叫化还得在这儿等那五个恶人呢,答应了人的事,总得做到,你们守着就好。”
杨过三人见劝不动,便不再多言,各自寻了块石头坐下,默默运转内功驱寒,同时警惕地留意着四周动静。
既然能让洪七公认为是恶人,那肯定是危险的人物,他们这三年也跟在师父岳再兴身边除去过华山附近不少恶贼,师父岳再兴屡次告诫他们行事要谨慎小心,他们并不敢忘。
呜呜的山风掠过,风雪不知何时又渐渐大了起来。
与此同时,华山脚下。
岳再兴一袭青袍,从山脚一处简陋的农家小院走出。
他刚刚为这户人家的老农诊治了积年的寒腿,留下几包温经散寒的草药,分文未取。
山风卷起道袍下摆,沾上些许泥泞,他却浑不在意。
正欲拾级上山,山道拐角处,五条凶神恶煞的身影迎面撞来。
这五人皆是奇装异服,高矮胖瘦不一,但个个面目狰狞,眼神凶戾,带着浓重的川西口音,正是被洪七公一路追杀、惶惶如丧家之犬的川边二丑汇合四个兄弟聚集赶来的川边五丑!
五人汇合之后,虽然对洪七公仍有所惊惧,但绝不愿丢了自己的名头,于是还是赶来华山和洪七公一决生死。
他们本就憋了一肚子邪火,加上师父达尔巴惨死于道士之手,对道士更是恨之入骨。
此刻陡峭山道上狭路相逢,见岳再兴孤身一人,衣着虽朴素但料子上乘,气度不凡,腰间悬着的古朴长剑也非凡品,贪心一起,顿时恶向胆边生!
“嘿!好个细皮嫩肉的小道士!”为首的大丑笑一声,眼中闪着贪婪与暴虐:“爷爷们正缺盘缠,识相的,把道袍、佩剑,还有身上值钱玩意儿都留下,爷爷们给你个痛快!”
他身旁另外四丑也狞笑着围了上来,兵器出鞘,寒光闪烁,封住了岳再兴的退路。
岳再兴脚步未停,神色平静无波,仿佛眼前只是五只拦路的野狗。他甚至懒得询问对方来历,这五人身上散发出的血腥煞气和那股蛮横霸道的恶意,已足够说明一切。
就在大丑的鬼头刀带着呼啸风声劈向岳再兴肩膀的刹那——
岳再兴动了!
没有拔剑!
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右手五指微张,拇指紧扣中指,其余三指微蜷,小臂肌肉瞬间贲张如铁!
一股至阳至刚、仿佛能洞穿金石的恐怖指力骤然爆发!
大力金刚指霸道绝伦!
嗤!嗤!嗤!嗤!嗤!
五道凝练如实质、带着刺耳破空厉啸的指风,如同五道无形的闪电,后发先至!
快得超出了五丑的反应极限!
精准无比地洞穿了五丑的眉心!
大丑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鬼头刀离岳再兴的肩膀还有半尺距离,便无力地垂落,另外四丑也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前扑或挥砍的姿势,僵在原地。
五道血线,几乎同时从他们眉心那指头大小的孔洞中缓缓渗出。
岳再兴看也未看倒下的五具尸体,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几粒尘埃。他收回手指,青袍飘动,步履从容地踏过五丑的尸身,继续向风雪弥漫的华山之巅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