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衣青年离去后,巷子里只剩下林可和杨华,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寂静。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
刚才的冲突虽然短暂,却像一盆冰水,将林可凭借“第一桶金”燃起的兴奋和乐观浇了个透心凉。他握着那颗如今感觉有些烫手的珍珠,手心里全是冷汗。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那两个混混,还是在骂这操蛋的世道,抑或是骂自己刚才的天真。
杨华比他更不堪,脸色苍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作为一个在现代文明社会长大的女性,她何时经历过这种赤裸裸的、以武力相威胁的场面?那种生命不受自己掌控的恐惧,远比经济的压力更令人窒息。
“林可……我们,我们回去吧?”她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林可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这里太危险了!我们想办法回去,好不好?房贷……网贷……我们再想办法……”
看着她惊惧的眼神,林可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手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
“老婆,别怕,没事了。”他放柔了声音,用拇指擦去她眼角渗出的泪花,“刚才那哥们儿不是说了吗,是‘镇远镖局’的人。听着就像个正规单位,说明这世界不是完全没秩序的。”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而且,你想啊,那戒指能把我们弄过来,就肯定有办法弄回去!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找到‘说明书’而已。当务之急,是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搞清楚状况。露富是我们不对,下次一定注意!”
杨华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样子,知道他心里也没底,但他努力撑起了一片天给她。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点了点头。
安全感,在这个陌生世界成了最奢侈的东西。而他们,必须亲手重新搭建它。
两人不敢再在偏僻处逗留,迅速回到了相对热闹的主街。这次他们学乖了,杨华早已将珍珠小心地藏进了贴身的衣袋里。
他们找到了一家看起来门面不大、但还算规整的珠宝铺子。这次林可没再搞什么“神器”演示,而是直接拿出了珍珠。
掌柜的是个精明的中年人,拿着珍珠对着光仔细端详了半晌,又用指尖轻轻摩擦。
“成色尚可,就是个头小了点。”掌柜的放下珍珠,语气平淡,“五十两,死当。”
五十两!林可心里快速盘算着。按照他模糊的历史知识,这绝对是个低价。但他没有立刻争辩,而是看了一眼杨华。
杨华会意,上前一步,语气温和但坚定:“掌柜的,我们是诚心出手。此珠光润,乃难得的上品。若只值五十两,我们不如去‘通源当铺’问问,他们或许更识货些。”她巧妙地抛出了竞争对手,这是最简单的谈判技巧。
掌柜的眼皮跳了一下,显然知道“通源”的名头。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这对衣着古怪但气度不像普通人的男女,沉吟片刻:“八十两。不能再多了。”
“一百二十两。”林可接过话头,直接报了个数,“我们急用钱,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成就成,不成我们这就走。”
他作势要拿回珍珠,动作干脆利落。
“一百两!”掌柜的终于松口,“一口价!现银结算!”
林可和杨华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同意。一百两银子,足够他们在这个世界初步站稳脚跟了。
“成交!”
沉甸甸的一包银子到手,大部分是散碎银两,还有几锭小元宝。两人走出珠宝铺,感觉脚步都踏实了不少。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依靠智慧和一点点运气,在这个世界赚到的第一笔钱。
有了钱,心里便有了底。两人决定先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吃饭和住宿。
他们找了一家看起来客人不多、环境清静的临街小饭馆,点了几个家常小菜。饭菜口味质朴,但饿极了的两人吃得格外香甜。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收集周围食客的闲聊,试图拼凑这个世界的信息。
似乎是一个类似明朝中后期的时代,国号“景”,当前皇帝年号“永熙”。他们所在的城市叫“青州城”,算是一个水陆交通枢纽,商贸还算发达。
正吃着,街对面传来一阵喧哗。
“妈的!陈远,你小子还敢来这条街?上次的教训没吃够是吧?”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
林可和杨华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地痞模样的人,正围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劲装的年轻人推搡着。那年轻人,赫然正是刚才在巷子里帮他们解围的那个“镇远镖局”的青年!
只是此刻,他孤身一人,被三四个混混围着,脸上带着隐忍的怒气,双拳紧握,却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王老五,货款我们已经还清,你们还想怎样?”名叫陈远的青年沉声道。
“还清?利钱呢?”领头的混混,就是那个刀疤脸(看来是职业找茬的),用手指戳着陈远的胸口,“你们‘镇远镖局’现在就是个空架子,要不是我们商会借钱给你们,早他妈关门了!现在想赖账?”
“当初借契上写得明明白白,根本没有额外的利钱!”陈远据理力争。
“老子说有利钱,就有利钱!”刀疤脸一把揪住陈远的衣领,“今天不给钱,就卸你一条胳膊,让你们镇远镖局彻底除名!”
周围围观的人不少,却无人敢上前。看来这刀疤脸背后的“商会”势力不小。
饭馆里,林可和杨华看得清清楚楚。
“是刚才帮我们那个人!”杨华低呼,语气焦急,“他好像有麻烦了。”
林可眉头紧锁。于情,这人刚才帮过他们;于理,他们需要了解这个世界,而“镖局”听起来就是个信息集散地。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那点正义感和“路见不平”的冲动在蠢蠢欲动。
但是……怎么帮?
他看了看自己不算强壮的胳膊,又看了看杨华。冲上去理论?估计会被一起揍。给钱?他们刚到手的一百两,难道要替一个陌生人还莫名其妙的“利钱”?
“妈的……”林可又骂了一句,这次是骂自己的无力。在现代社会,他还能打电话报警,或者上网发帖曝光。在这里,他空有点子和钱,却没有保护这钱和施展点子的力量。
眼看刀疤脸就要动手,陈远也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一场殴打似乎不可避免。
“住手!”
一声清喝响起。出声的不是林可,而是杨华。她不知何时已站起身,走到了饭馆门口,面色因为紧张而微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林可。他赶紧跟了过去,站在杨华身边。
刀疤脸看到是他们,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哟呵?又是你们两个肥羊?怎么,想多管闲事?连你们一块收拾!”
杨华强自镇定,朗声道:“这位大哥,凡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你口口声声说有利钱,借契何在?可有中人作保?若无凭无据,便是勒索,即便这青州城没了王法,传到知府大人耳中,恐怕也不好听吧?”
她的话条理清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试图用“规则”和“官法”来震慑对方。这是她作为教师,最熟悉的领域。
刀疤脸显然被噎了一下,他这种地痞,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扯上关系,尤其还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
“你……你他妈少吓唬人!知府大人会管这等小事?”
“聚众斗殴,勒索钱财,若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林可立刻接过话头,他明白了杨华的策略,开始发挥他煽风点火的本事,“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府衙门口敲鸣冤鼓?让青天大老爷来评评理?看看是你们商会的拳头大,还是景朝的律法大?”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周围人的反应。果然,听到“府衙”、“律法”,一些围观群众开始指指点点。
刀疤脸脸色变幻,他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像肥羊的外乡人,嘴皮子这么厉害,还懂得扯虎皮当大旗。他恶狠狠地瞪着林可和杨华,又看了看一脸不屈的陈远。
“好!好!你们给老子等着!镇远镖局,还有你们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咱们没完!”他撂下狠话,带着手下悻悻而去。
危机再次暂时解除。
陈远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衣襟,走到林可和杨华面前,深深一揖:“多谢二位再次出手相助!陈远感激不尽!”
林可和杨华连忙还礼。
“陈兄客气了,方才若非你,我二人恐已遭不测。”林可说道,心里却还在为刚才的无力感而后怕。空有智慧和钱财,没有武力或者势力,在这个世界依然寸步难行。
他看着眼前这个明显陷入困境,但眼神正直的年轻镖师,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星,骤然亮起。
也许……帮助他们,就是在帮助自己?
“陈兄,”林可开口,语气变得正式起来,“若是不介意,可否找个安静的地方,我们详谈?关于贵镖局,或许……我们有一些想法。”
陈远愣了一下,看着这对衣着奇特、言行古怪,却屡次帮助自己的男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