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夭缩回手，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指尖微微泛红。她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玩味的紫眸，此刻瞪得圆圆的，里面清晰地倒映出惊愕、困惑，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审视。
她甩了甩手，像是要甩掉那并不存在的痛楚，又凑近半步，小巧的鼻翼微微抽动，像只警惕又好奇的猫儿，仔细嗅着云渊身上散发出的、已然大变的气息。
“你……”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小脸上写满了纯粹的疑惑，“你里面……换了什么东西？”
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吸引她的、温暖纯粹的“香”，而是变成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味道。依旧吸引人，甚至那种“暖和”的感觉更强烈了，却掺杂进了一种让她本能感到些许不适的……邪异、冰冷、以及仿佛要反过来吞噬她的贪婪感？
就像……就像教里那些修炼毒功把自己练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老怪物一样！但又不完全一样？
云渊站在原地，体内那新生的、暗红色的混沌灵力缓缓平复下去，但一种冰冷的警觉已然绷紧了他的神经。
夜夭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却又比他预想的更加敏锐。这魔女对能量属性的感知，超乎寻常。
他压下因刚刚吞噬妖蟾而残存的暴戾躁动，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冰冷和疏离。
“遇上些麻烦，不得已炼化了些东西自保。”他声音沙哑，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左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实则随时可以拔出腰间的黑色短剑。
“麻烦？”夜夭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紫眸亮起，兴趣盎然地追问，“什么麻烦？好玩吗？是不是打了很厉害的架？快跟我说说！”
她似乎完全忘了刚才那点不适，又恢复那副没心没肺、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凑得更近，一副等着听故事的兴奋模样。
云渊心中微松，表面却不动声色：“被一群毒虫和一只筑基妖蟾围堵，侥幸脱身。”
他省略了上古丹炉、玄十一追杀以及炼化魔念的核心细节，只挑了最表层的风险含糊带过。
“筑基妖蟾？”夜夭眼睛更亮了，啧啧称奇，“哇！那你很厉害嘛！居然能从筑基妖兽嘴里逃出来？怎么做到的？你的伤好像都好了？”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云渊恢复如初的左掌和明显强健了不少的气息，眼中的好奇几乎要满溢出来。
云渊心中一凛，知道这魔女看似天真，实则心思剔透，不好糊弄。他立刻转移话题，反问道：“圣女殿下为何会在此地？那条裂缝似乎并不通往这边。”
提到这个，夜夭顿时撅起了嘴，露出一副懊恼又气愤的表情：“别提了！都怪那个冷冰冰的坏女人！”
她挥舞着小拳头，气鼓鼓地道：“你掉下去之后，本来我想下去找你的，结果那个用兵的坏女人突然冒出来，还想偷袭我！哼！本圣女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就跟她打了一架！”
“她滑溜得很，打不过就想跑，还一路扔那些讨厌的冰疙瘩拦路！我追着她绕了好大一圈，结果不小心闯进了一个满是破镜子的怪地方，晕头转向了好久才绕出来！结果就跑到这条臭水沟来了！”
她嫌弃地踢了一脚旁边的河水，溅起一片水花。
“刚出来就感觉到这边有很热闹的动静，还有股……有点熟悉的讨厌味道，就过来看看咯，没想到居然是你！”
她说着，又好奇地看向云渊：“对了，你看到那个用冰的坏女人了吗？她好像也往这边来了？”
云渊心中瞬间明了。
原来玄十一被迫放弃追杀自己，是因为被夜夭缠上了。这魔女行事跳脱，竟无意中又帮自己挡了一劫。
至于她感觉到的“熟悉的讨厌味道”，恐怕是指自己身上残留的、属于玄十一的冰寒灵力气息，以及那丝被炼化的魔念与玄十一追击时可能留下的痕迹混合所致。
“未曾看见。”云渊面不改色地否认，“或许早已离开秘境了。”
“哼！算她跑得快！”夜夭撇撇嘴，似乎有些遗憾没能好好“玩”一场。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云渊身上，紫眸滴溜溜一转，再次伸出手，这次速度却慢了许多，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戳向云渊的胳膊。
“不过你真的变得好奇怪哦……”她歪着头，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云渊时停了下来，感受着那自发涌动出的、灼热却邪异的“暖流”，皱了皱小鼻子，“好像更暖和了，但是……扎手？”
她似乎有些纠结。既贪恋那更强的“暖和”感，又本能地排斥其中夹杂的“杂质”。
云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念头飞转。
这魔女需要他的纯阳之气调和魔体反噬，目前看来，即便他的灵力属性变得邪异，其“温暖”的核心特质似乎并未改变，甚至更强了，依旧对她有吸引力。否则她早就翻脸或者失去了兴趣。
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但同时，也必须让她有所忌惮，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把自己当成“暖炉”拿捏。
想到此处，云渊刻意运转丹田基点，让那暗红色的混沌灵力更加活跃一丝，散发出更明显的、带着吞噬意味的邪异气息。同时，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
“炼化那妖蟾毒丹迫不得已，灵力有些紊乱，恐伤了圣女殿下。”他微微后退半步，语气带着疏离，“殿下还是离我远些为好。”
果然，他这般作态，反而激起了夜夭的逆反心理和更强的好奇心。
“切！一点小毒和乱七八糟的气息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她满不在乎地扬了扬下巴，反而主动又凑近了一步，一把抓住了云渊的手腕！
冰冷的指尖与温热的皮肤接触。
两人同时微微一震。
云渊体内那暗红灵力再次躁动，如同扞卫领地的凶兽，就要反扑而出！
而夜夭则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比之前更加汹涌、更加灼热、却也更加“扎人”的暖流，瞬间涌入她的体内，与她九幽魔体的阴寒煞气猛烈碰撞、交织！
“唔……”她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似痛苦又似享受的闷哼，紫眸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暖流中的邪异和吞噬特性，确实让她感到些许不适，如同饮下烈酒带来的灼烧感。
但与此同时，那极致的热量，对她体内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反噬，效果却也远超之前！
冰与火的冲突更加剧烈，带来的痛苦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也更强，但平息之后的那种通泰舒爽感，也更加深刻！
她紧紧抓着云渊的手腕，足足过了好几息，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紫眸中的水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和惊喜。
“哇！真的……好带劲！”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云渊，仿佛在看一件绝世珍宝，“虽然有点扎，但是好暖和！效果比以前好多了！”
她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些，甚至下意识地运转魔功，更加主动地汲取起那“带劲”的暖流来，小脸上泛起满足的红晕。
云渊心中冷笑，目的达到了一半。
他任由她抓着，却暗中控制着混沌灵力的输出，让其保持在一种“有效却带刺”的程度，既满足她的需求，又让她无法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取暖”，必须分出部分心神来抵抗那邪异能量的侵蚀。
同时，他再次旧事重提：“圣女殿下，如今我灵力紊乱，急需觅地调息稳固。不知殿下可知晓离开这地下暗河的道路？或者，附近可有安全僻静之处？”
夜夭正眯着眼，享受着这“升级版”的暖流，闻言懒洋洋地指了指下游方向：“顺着这条河往下走，好像有个出口通向一片老林子。安不安全我就不知道啦，我刚从那边过来，没仔细看。”
她似乎完全被“取暖”吸引，对别的毫不在意。
云渊得到想要的信息，不再犹豫。
“既如此，还请圣女殿下护法一二，待我稍作调息，便立刻离开此地。”他说着，顺势抽回了被夜夭抓着的手腕。
那温暖源的突然中断，让夜夭不满地撅起了嘴，紫眸中闪过一丝愠怒，似乎又想用强。
但云渊立刻补充道：“我状态越稳，能提供的‘暖流’便越多越纯。若继续紊乱下去，恐对殿下修行无益，甚至可能反伤殿下魔体。”
他这话半真半假，却正好戳中了夜夭的顾虑。她确实感觉到云渊的灵力变得不稳定且具有攻击性。
她狐疑地打量着云渊，似乎在判断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最终，对那“升级版暖流”的渴望占据了上风。她撇撇嘴，算是默认了，但还是警告道：“那你快点哦！要是敢骗我，我就……我就把你吊起来烤火！”
说着，她自顾自地走到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晃荡着双腿，看似放松，实则那双紫眸的余光，始终未曾真正离开过云渊。
云渊心中微定，知道暂时稳住了这魔女。
他不再耽搁，立刻走到一旁，盘膝坐下，装作调息的模样，实则暗中全力运转《蚀渊秘录》中的敛息法门，收敛体内那过于扎眼的邪异气息，同时仔细感知着周围环境，尤其是玄十一可能残留的痕迹。
必须尽快离开。夜夭在此，玄十一很可能也潜伏在附近某处，等待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条暗河，绝不能久留。
他一边“调息”，一边飞速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有了夜夭这个暂时稳定的“保镖”和“向导”，或许可以尝试去探寻一下那“先天灵液”的真正所在了。
虽然过程曲折凶险，但力量的增长，让他终于有了一丝……主动争取的资本。
就在他心神稍定，计划着下一步行动时。
异变再生！
毫无征兆地，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到极致的杀意，如同潜伏在深海中的暗流，猛地从侧后方一片看似毫无异常的阴影中爆发出来！
一道几乎透明的、薄如蝉翼的冰刃，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不带起丝毫风声，精准无比地切向云渊的脖颈！
快！准！狠！
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正是云渊刚刚“调息”、心神稍有松弛的刹那！
玄十一！她果然没走！一直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潜伏在侧，等待着这绝佳的致命一击！
云渊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