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如李主任“报喜声”的定性带有偶然性,这种依赖单一爆款和感官刺激的生意,同样根基不稳。
他的思维开始发散。
年节消费,除了零嘴,是否还有别的形式,能整合资源,提升价值?
“礼盒”的概念,自然而然地浮现于他的脑海。
将几种不同但又相得益彰的零食组合在一起,用统一的、喜庆的包装包裹,打造成走亲访友的礼品。
这不仅能提高单次销售的客单价,也能赋予产品更高的附加值和仪式感。
“礼盒?”晓梅听到大哥的想法,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大哥,这主意好是好。可……包装怎么办?好的包装纸太贵了!合作社里那种印着简单花纹的红色包装纸,一张就要五分钱,要是用那种纸包,咱们这点利润全搭进去恐怕都不够。”
**“包装纸昂贵”——关键矛盾骤然凸显。**
这确实是个现实而棘手的问题。精美的包装是礼盒的灵魂,但在成本面前,灵魂也变得无比沉重。
林向阳的眉头也锁紧了。他踱到窗边,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院子。
雪花依旧飘洒,覆盖了杂物,也覆盖了日常的琐碎。几个邻居家的孩子正在院角堆雪人,嬉笑声隐约传来。王翠花家紧闭的房门旁,堆着一些她平日里从火柴厂领回来、糊好待交的火柴盒,像一堵小小的、整齐的彩色墙壁。
糊火柴盒……这是这年代许多家庭妇女和老人贴补家用最常见的家庭副业。用粗糙的土纸裱糊成小小的盒子,再贴上印有简单商标或图案的薄纸片,按斤两计酬,利润微薄且辛苦。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那些糊好的火柴盒上。
尤其是那些因为印刷瑕疵、裁切不齐或者糊制时沾了污渍而被淘汰下来的“次品”、“废料”。它们通常被随意丢弃,或者像王翠花这样,堆在墙角,等待当引火物或直接扔掉。
那些印着零碎图案、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边角料……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劈入了林向阳的脑海!
“有了!”他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近乎狂喜的光芒,“我们有包装纸了!而且,几乎不要钱!”
“啊?”兄妹三人都愣住了,不要钱的包装纸?天上掉馅饼吗?
林向阳快步走到门边,指着王翠花家墙角那堆废弃的火柴盒边角料:“看!那些是什么?”
“那是……王姑妈糊坏的火柴盒啊,”卫国挠着头,“都是没用的垃圾。”
“垃圾?”林向阳嘴角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在某些人眼里是垃圾,但在我们手里,它们就是最好的‘花衣裳’!”
他不再多解释,立刻行动起来。他找来一个破旧的竹筐,走到王翠花家门前。
王翠花正隔着窗户警惕地盯着他,以为他又要来找茬。
林向阳却露出一个再诚恳不过的笑容,扬声说道:
“王姑妈,您墙角这些糊坏的火柴盒,还要吗?不要的话,能不能给我?我帮您清理了,省得占地方。”
王翠花狐疑地打量着他,不明白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些废料毫无用处,他要去干嘛?
但既然有人愿意帮忙清理,她自然也乐得省事,还能白得个人情似的。
她撇撇嘴,故作大方地挥挥手:“拿去吧拿去吧!一堆破烂,也就你当个宝!”
语气里满是鄙夷。
林向阳不以为意,道了声谢,便开始仔细地将那些废弃的火柴盒、裁切下来的碎纸片,分门别类地捡拾到竹筐里。
他专挑那些图案相对完整、颜色鲜艳(主要是红、金、绿等喜庆色调)的部分。
看着大哥真的把一堆“垃圾”当宝贝似的捡回来,卫国和晓梅面面相觑,晓雨也好奇地蹲在旁边看。
“大哥,你要这些……真的能当包装纸?”
晓梅拿起一片印着半个“囍”字的碎纸,难以置信。
“单张当然不行,”林向阳胸有成竹,“但如果……我们把它们拼起来呢?”
他让晓梅找出家里所剩不多的面粉,熬了一小锅稀稠适中的浆糊。
然后,他找出一张之前糊窗户剩的、韧性较好的旧牛皮纸(面积较大),铺在炕桌上作为基底。
“来,大家一起动手!”
林向阳挽起袖子,“就像……就像咱们小时候玩拼图,或者晓雨画画一样!把这些碎纸片,按照颜色和形状,一片一片,拼贴在这张牛皮纸上!不用讲究具体的图案,只要把颜色搭配得好看,拼出那种……那种热热闹闹、花花绿绿的感觉就行!”
他描绘着蓝图:
“想象一下,用这种我们自己‘画’出来的、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花纸’,去包装我们的礼盒,该有多特别?”
这个充满童趣和艺术感的任务,瞬间激发了大家的兴趣,尤其是晓雨。
她对于色彩和形状有着天生的敏感,很快便沉浸其中,小手灵活地将一片片红色的碎纸拼凑在一起,间或点缀上金色的线条、绿色的叶片残影。
她不像是在完成一项工作,更像是在创作一幅巨大的、充满节日气息的抽象拼贴画。
晓梅也放下了疑虑,细心地将边缘抚平,确保粘贴牢固。卫国则负责刷浆糊,递纸片,干得不亦乐乎。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将那些被视为废料的边角料,赋予了新的生命和美感。
这是一个缓慢而需要耐心的过程。
但当第一张巨大的、由无数碎片拼合而成的、色彩斑斓且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定制包装纸”诞生时,所有的辛苦都化为了惊叹。
“哇!好……好漂亮!”
晓雨看着自己的“作品”,小脸激动得通红。
那纸上红金交织,绿意点缀,虽无具体形象,却洋溢着一种朴拙而热烈的年节气氛,远比合作社里那种单调的红色包装纸更具个性和艺术感。
“太神了!大哥!”
卫国摸着那凹凸不平却别具风味的纸面,赞不绝口,“这纸拿去包东西,谁看了不迷糊?”
晓梅也终于信服地笑了:“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就是费点工夫。”
“工夫我们不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