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查队员的身影已经开始出现在巷口,试图封堵。
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向阳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斜对面一个原本卖旧书杂货的摊子。
摊主早已跑得没影,摊子被慌乱的人群踢翻,杂物散落一地。
而在那堆破烂中,一个灰扑扑的、笔记本大小的东西半露出来,上面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绝不属于普通 civilian 的徽记图案!
旁边还有一小卷略显特殊的电线?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林向阳的脑海!
祸水东引!
他猛地停下挣扎,反手用力抓住张麻子的衣领,将他猛地扯到那堆杂物旁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想活命吗?听我的!看见那个破本子和那卷线没有?捡起来!然后别往出口跑!往那边——”
他猛地指向黑市更深处、一个堆放垃圾和废品的死角,“往那儿跑!一边跑一边喊——‘抓特务啊!我发现敌特电台了!证据在这儿!’喊得越响越好!往没人的死胡同里钻!”
张麻子完全懵了,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啥…啥电台?特…特务?林哥你…”
“没时间解释了!”
林向阳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神凶狠,“照做!这是你唯一的活路!把‘雷子’和稽查队的注意力全引过去!他们抓‘大鱼’还来不及,谁还管你这小虾米倒腾几个轴承?!快!”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
张麻子虽然不明白,但在极致的恐惧和林向阳那异常强大的气场压迫下,他下意识地弯腰一把抓起那个破本子和那卷电线,然后如同被鬼撵一样,爆发出全部的潜力,朝着林向阳指的方向,一边没命地狂奔,一边歇斯底里地、破音地嘶吼起来:
“抓特务啊!!敌特!!我发现了!!电台证据!!在这儿啊!!!”
这石破天惊的几声嘶吼,在混乱的黑市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瞬间,几乎所有追击者的目光——包括那些原本冲向出口的稽查队员和穿制服的人员——都被这匪夷所思的喊声和那个疯狂奔跑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特务?”
“电台?”
“在那边!”
短暂的惊愕之后,大部分力量立刻转向,呼喝着朝张麻子逃跑的方向猛扑过去!
相比打击投机倒把,抓敌特无疑是优先级高得多的大事!
通往出口方向的压力骤然一轻!
林向阳心脏狂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压低身子,混在一小撮反应过来、趁机向外冲的人群中,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黑市巷道!
他不敢回头,拼命奔跑,钻入错综复杂的小胡同,七拐八绕,直到彻底听不见身后的喧嚣,确认无人跟踪,才敢靠在一处斑驳的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衣。
【能量:0.41\/10】—— 剧烈的奔跑和精神紧张并未消耗能量,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让他心有余悸。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内袋,五枚轴承和卖铜线得来的几毛钱还在。
不幸中的万幸。
张麻子呢?
那个破本子和电线到底是什么?
他会不会被抓住?
抓住后会怎么样?
他那临时的急智会不会被识破?……
无数疑问和后怕涌上心头。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结果如何,他暂时安全了。
而且,经过这么一闹,尤其是可能涉及“敌特”这么敏感的事情,这个黑市据点短期内恐怕会风声鹤唳,甚至被端掉。
他必须彻底打消短期内再来的念头。
只是,张麻子最后那绝望恐惧的眼神和嘶吼声,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自己这招“祸水东引”,究竟是救了他,还是……将他推入了另一个更危险的深渊?
那卷电线和他情急之下抓起的那个带徽记的破本子……究竟只是普通的废弃物品,还是……真的牵扯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钱叔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再次浮现在眼前。
这件事,会不会引发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寒风掠过胡同,卷起地上的碎纸和尘土。
林向阳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和寒意。
生存的博弈,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凶险。每一次看似微小的挣扎,都可能被卷入更深、更猛的暗流之中。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定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痕迹,这才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身后的城市褶皱深处,警笛声隐约响起,由远及近,划破了冬日午后的沉闷天空。
悬念如同渐渐弥漫的夜色,悄然笼罩。
黑市惊魂的后怕,如同附骨的寒意,在林向阳心底缠绕了整整一夜。
张麻子那绝望的嘶吼、混乱中瞥见的带徽记的破本子、以及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交织成一幅模糊却令人不安的画面。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深想张麻子的结局和那“敌特”乌龙可能引发的后果。
事已至此,忧虑无益,生存才是第一要务。
黑市这条路,短期内是绝不能也不敢再碰了。
年关的气氛在一次次扫尘、蒸饽饽的忙碌中愈发浓烈,却也愈发衬托出林家经济的窘迫。
家庭基金罐子里的那点钱票,必须用在刀刃上,支撑到开春都紧巴巴,添置新衣年货根本是奢望。
除夕那晚“报纸新衣”带来的惊艳与欢笑,终究是精神上的胜利,无法转化为实实在在的米粮。
必须找到一个安全、合法(或至少看起来合法)、且能快速见效的创收方法。
林向阳的目光扫过简陋的屋子,最终落在了那日从废品站淘换来、给晓雨包书皮后剩下的几张大幅的黄色糙纸,还有半瓶兑了水的墨汁(以前街道发下来写标语剩的)以及一支秃头的毛笔上。
写春联!
这个念头瞬间点亮了他的思绪。
春节贴春联是家家户户的传统,需求量巨大。
合作社出售的印刷春联样式单一且需要花钱票,而手写春联则更具人情味和独特性。
大杂院里识字能写毛笔字的人凤毛麟角,往年大家都是凑合着买印刷品,或者求助于院里几位据说“有文化”的老人,但字迹往往也只是勉强工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