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尘关的雾，是黑色的。
这座横亘在灵羽仙域边境的关隘，本该是梧桐林海的延伸，此刻却被浓稠如墨的暗能笼罩。
关墙上的凤凰旗早已褪色，只剩下残破的布面在阴风里猎猎作响，墙下的土地泛着诡异的紫黑，连最坚韧的梧桐根须都无法在这里扎根。
凤玲珑站在关隘前，赤凰剑斜指地面。
剑身上的七彩灵焱明明灭灭，映得她眼底一片凝重——关隘深处传来的嘶吼声，既不是暗影邪祟，也不是凤凰族的战吼，而是带着玄渊域修士特有的灵力波动。
“末试炼，便是守住断尘关，击退来犯之敌。”
大长老凤梧的声音透过传讯符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只是……这些敌兵有些古怪，你多加小心。”
话音未落，关隘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黑压压的敌兵从黑雾中涌出，他们穿着玄渊域修士的服饰，手中的长刀却缠绕着暗能，刀刃上闪烁着诡异的绿光——那是淬了毒的征兆。
“杀！”敌兵嘶吼着冲锋，长刀劈出的气浪中，夹杂着熟悉的腥甜气息。
凤玲珑瞳孔骤缩：“是凝毒丹！”
这是青云宗独有的毒丹，粉末遇灵力即爆，能瞬间冻结修士的经脉，她在玄渊域时曾亲手炼制过，绝不会认错！
可青云宗早已归顺，为何会有淬了凝毒丹的武器出现在灵羽仙域的边境？
“玲珑，小心！”墨渊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不知何时已赶到，幽冥鸿蒙裂天剑横扫，金黑光芒瞬间斩落三名敌兵，“这些人不对劲，他们的灵力波动很僵硬，像是被操控的傀儡！”
凤玲珑挥剑格挡，赤凰剑与敌兵的长刀相撞，火花四溅中，凝毒丹粉末簌簌落下。
她以混沌灵焱护住周身，粉末遇火化作青烟，却在消散前露出一丝暗紫色——这不是寻常的凝毒丹，里面掺了暗影本源！
“是暗影操控了他们！”凤玲珑瞬间明白，“有人在嫁祸玄渊域！”
她的话音刚落，敌兵阵中突然冲出一名首领，手中长枪直指凤玲珑心口，枪尖的暗能中，竟浮现出青云宗的云纹印记：“凤玲珑，你这叛徒，勾结凤凰族，今日便让你葬身断尘关！”
“一派胡言！”凤玲珑怒喝，赤凰剑暴涨，七彩灵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青云宗何时出了你这等被暗影操控的败类！”
枪剑相交的刹那，首领的面具突然碎裂，露出一张扭曲的脸——那是青云宗的外门弟子，去年还曾在她手下学习炼丹，此刻双目空洞，显然已被暗影吞噬了神智。
“是被强行种下了暗影种子。”凤若心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她不知何时也来了，灭凤刃的金焰烧穿两名敌兵的喉咙，“他们的后心都有暗影印记，和我体内的一样！”
凤玲珑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些敌兵分明是被胁迫的玄渊域修士，却被人操控着攻打断尘关，还用了青云宗的凝毒丹——这一切都指向一个阴谋：有人想挑起灵羽仙域与玄渊域的战争，借刀杀人！
“擒贼先擒王！”墨渊辰看穿了关键，幽冥鸿蒙裂天剑直指敌兵后方的黑雾，“操控他们的人，就在那里！”
凤玲珑点头，三人瞬间形成犄角之势。赤凰剑的灵焱净化毒粉，幽冥鸿蒙剑的金黑光芒撕裂暗能，灭凤刃的火焰则护住周身，配合得天衣无缝。
敌兵虽多，却只是傀儡，很快便被斩杀大半。
黑雾深处的操控者显然慌了，暗能突然暴涨，剩余的敌兵竟开始自爆，试图与三人同归于尽！
“不好！”凤玲珑猛地将墨渊辰与凤若心推开，赤凰剑在身前画出巨大的凤凰图腾，“混沌灵焱，净化！”
图腾爆发出的光芒瞬间吞噬了自爆的气浪，却在此时，一枚淬满凝毒丹粉末的短剑，从黑雾中射出，精准地射向凤玲珑后心——
墨渊辰不顾一切的挡在凤玲珑身后，“小心！”
凤若心的声音比短剑的破空声更急。
墨渊辰只觉腰间一沉，随即被一股蛮力撞得踉跄前冲，回头的瞬间，视线便被那抹鹅黄身影钉死在原地——短剑从凤若心的肩胛穿透，剑尖带着暗红的血珠，在霞光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若心！”
墨渊辰扑过去时，凤若心已经软倒在地。
暗能顺着剑身疯狂涌入她体内，原本白皙的脖颈上迅速爬满紫黑纹路，像极了蛛网。
他想拔剑，却被凤若心死死攥住手腕，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眼中却没有痛意，只有一片慌乱的恳求。
“别……拔……”她的声音气若游丝，血沫从嘴角涌出，“渊辰……”
这个称呼让墨渊辰的动作骤然僵住。
凤若心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在黑暗边缘沉浮，那些被暗影压制的情愫却挣脱了束缚，顺着微弱的气息淌出来：“渊辰……别离开……我……”
她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手背，像只濒死的幼鸟在寻求最后一丝暖意。
话音未落，她便彻底晕了过去，手却仍紧紧攥着他的衣袖，仿佛那是救命的浮木。
墨渊辰的心脏像是被那支短剑狠狠刺穿，又酸又麻的痛感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一直以为，凤若心对他的依赖，是妹妹对姐夫的亲近；她偶尔的别扭，是小姑娘闹脾气。
可此刻这句带着哭腔的“渊辰，别离开我”，像面镜子，照出了他从未深思过的细节——青云峰上她红着眼眶的指责，锁魂渊底她挡在他身前的决绝牺牲，凤栖梧客房里她梦中的呓语……原来全不是错觉。
“墨渊辰！”
凤玲珑的声音带着颤音从身后传来。
她刚解决掉自爆的气浪，转身便看到这一幕，赤凰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剑穗上的凤凰吊坠还在摇晃，映得她眼底一片惨白。
凤若心攥着墨渊辰衣袖的手，那句清晰的“渊辰，别离开我”，像两根毒刺，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她想起青云峰上苏轻瑶红着眼的怒斥，想起丹殿外妹妹望着墨渊辰的眼神，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全化作利刃，在她心口反复切割。
原来不全是受苏家的蛊惑，不是少女的别扭，是真真切切的发自内心的爱慕。
灵羽仙域的霞光不知何时变得黯淡，金色的光芒穿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一张被揉皱的网。
墨渊辰抱着昏迷的凤若心站起身，看向凤玲珑的目光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愧疚。
凤玲珑别开视线，弯腰捡起赤凰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能感觉到墨渊辰的目光，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质问？安慰？还是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三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冰，连风都带着滞涩的重量。
“先……救她。”最终还是凤玲珑先开了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暗能在侵蚀她的神魂，再晚就……”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别过头，低声道：“你抱着她，先回去吧。”
墨渊辰看着她在霞光中显得格外单薄身影。低头看了看怀里昏迷的凤若心，又望向凤玲珑的方向，喉结滚动了几下，终是抱着人，转身走了。
梧桐叶在头顶簌簌作响，像是在叹息。
灵羽仙域的霞光彻底沉了下去，天边泛起一层灰蒙蒙的雾，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再也无法交叠在一起。
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像一道无形的墙，竖在了曾经亲密无间的三人之间，前路瞬间变得迷茫而沉重。
就在此时，关隘外传来凤凰族的号角声。
二长老凤栖带着援兵赶到，看到满地玄渊域修士的尸体和凤玲珑落寞的神态，脸色瞬间变得复杂：“女帝……这是……”
“是阴谋。”她将刻着“霜”字的令牌递过去，声音冰冷，“有人想借玄渊域的手，除掉我，挑起两界战争。”
凤栖看着令牌，又看了看那些苏醒的玄渊域修士，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却又迅速被忧虑取代：“可这些修士……他们亲眼所见……”
凤玲珑知道他想说什么。
信任一旦崩塌，便很难重建。今日断尘关的景象，足以让玄渊域对凤凰族心生芥蒂，而凤霜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她望着关隘外渐渐亮起的天色，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我相信他们。”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修士耳中，“也相信玄渊域的公道。”
那些苏醒的修士看了看祭坛上的尸体，眼中的迷茫渐渐被羞愧取代。
其中一名年长的修士挣扎着起身，对着凤玲珑深深一拜：“女帝大人明鉴，我等是被胁迫的……”
凤玲珑点头：“我知道。而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给玄渊域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