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右手依旧死死抓着剑刃,鲜血不断滴落,脸色因失血而愈发苍白。
但他看向康出渔的眼神却冰冷如刀。
无声地翕动嘴唇,用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传递着致命的警告。
康出渔读懂了那唇语——
“康出渔,你想死吗?”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他深知柳随风的手段和身份,此刻被如此威胁,恐惧与狗急跳墙的狠戾同时爆发。
“找死!”
康出渔暴喝一声,竟弃了抽剑的打算,左掌凝聚毕生功力,挟着狂风,狠狠拍向柳随风的伤口处。
“噗!”
掌力结实击中,柳随风闷哼一声,身体剧震,再也抓不住剑刃,被这股巨力震得向后跌退。
而那柄贯穿他身体的剑也被康出渔顺势抽出,带出一蓬刺目的血花。
与此同时,唐方已迅速出手,解开了几名被康出渔点中穴道的唐柔等人。
康出渔一招得手,却并未追击柳随风。
而是锁定萧秋水手中的涅鸢匣。
他一个闪烁,手中带血的长剑再次扬起,剑尖震颤,脚下步伐似漂移幻影。
直刺手持木匣,正扶着吴老夫人的萧秋水!
这一剑,快、狠、准。
“老大小心!”
唐柔惊呼,身形闪动想上前阻拦。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几乎是剑被抽出的瞬间。
柳随风已强提一口真气,不顾伤口血流如注,将他那独步天下的轻功催动到极致。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青影已如瞬移般出现在了萧秋水身后。
挡在了康出渔那必杀一剑的路径上。
唐柔被他这突如其来,快得不可思议的身法惊得一愣。
刚要靠近,却被柳随风用右臂,轻轻却不容置疑地推开。
“有我在”
柳随风的声音因剧痛而微哑,“还用不着你们来护他。”
话音未落,康出渔的剑尖已至。
柳随风眸光一冷,宽大的衣袖如流云般拂出。
以一种玄妙的劲力贴上剑身,一牵一引,竟将康出渔那凌厉无比的剑招带得微微一偏。
康出渔剑势受挫,尚且反应不及。
柳随风另一只衣袖中,无数道细长的黑影激射而出。
那是他方才震碎竹扇时,悄然纳入袖中的边缘锋锐无比的竹片!
“咻咻咻!”
由于康出渔离得距离很近。
柳随风用了巧劲,看上去凶悍无比。
竹片瞬间没入康出渔胸前各大要穴。
尤其心脉之处,瞬间流血将蓝色的衣袍染成紫红。
康出渔前冲的身形猛地一僵,手中长剑“哐当”落地。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细微却致命的伤口。
又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柳随风,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恍然。
他抬起颤抖的手指,用尽最后力气,指着柳随风,嘶声道,“权力帮——柳——”
不过他“权力帮”三字出口已是气若游丝。
后面的字更是模糊不清,被喉咙涌上的鲜血堵住。
随风而去。
康出渔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柳随风在他指认的瞬间,脸上刻意维持的强势瞬间褪去。
口吐鲜血。
身体一晃,因失血过多和伤势过重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正好落入急忙转身接住他的萧秋水怀中。
他双眼紧闭,长睫低垂,气息微弱,一副重伤昏厥的柔弱模样。
与方才出手时的狠辣果决判若两人。
“风朗!风朗!”
萧秋水紧紧抱住他软倒的身体。
触手所及,是缓速流出却没有一点停止的迹象。
湿滑黏腻的温热液体,将他青色的衣袍染成一片刺目的深赭。
萧秋水心慌得无以复加,大脑一片空白。
整颗心都被掏空,唯独充斥着恐惧。
他的“风朗”,他的福袋,怎么会——
怎么会——
他还没表明心迹,就要天人永隔了吗?
一时之间,萧秋水的脑海里,闪过最坏的结果。
又固执地觉得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萧秋水一只手死死按在柳随风那狰狞的伤口上,试图堵住那不断涌出鲜血。
可那温凉的液体还是无障碍般地从他指缝间渗出。
他控制不住声音里面的颤抖,“风朗!别睡!”
尾音已经破碎,带上了少年人无助的哭腔,“风朗!别睡!”
“你看看我!”
“你撑住啊!”
他一遍遍地呼唤,仿佛这样就能将怀中人的魂魄从鬼门关拉回来。
萧秋水眼尾泛红,手心沾着粘腻,也控制不住的蜷缩。
“怎么会流这么多血?”
“风朗,你别吓我——”
唐柔半跪在一旁,脸上也满是焦急与懊悔。
看着柳随风惨白的脸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指节紧紧绞着衣角。
“都怪我”
“方才若是再快一步,再果断一些,或许就能拦住康出渔。”
“风公子就不会为了救老大而——我真是没用!”
左丘和邓玉函也是围在旁边,拳头紧握,面色沉重。
他们看着生死不知的柳随风,又看看几乎崩溃的萧秋水,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这伤太重了,需要赶快医治。”
邓玉函艰涩地说完这句话。
唐方站在稍远一步的地方,眼神复杂难言。
她回想起之前对此人的种种怀疑与试探。
或许她真的判断错了?
他若别有用心,何至于拼上性命?
就在这时,外围传来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的金鸣之声。
“是吴家军到了!”
邓玉函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般惊喜地喊道。
只见一队盔明甲亮的精锐士兵迅速涌入,训练有素地控制住场面,立刻将试图趁乱爬起。
还想逃窜的康劫生死死按住,捆缚起来。
吴老夫人被晚来的张临意搀扶着。
她看着眼前这为了救他们而落得如此境地的年轻人,老泪纵横,又是感激又是心痛。
“多好的孩子啊!”
“都是为了我们——”
她声音哽咽,语气急切,“快!快带这位风少侠去找最好的大夫!”
“一定要救活他!不惜任何代价!”
不过这一切喧嚣仿佛都与萧秋水隔绝了。
他所有的感官,他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怀中这个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的人。
他抱着柳随风,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
感受着那原本温凉的血液在自己掌心渐渐变得冰凉。
万虫噬心,不过如此。
“风朗你答应过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乞求,“你这个骗子……”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柳随风毫无血色的脸上。
“你这个骗子!”
他忍不住抽噎起来,“你还有话要对我说的……你不能食言……你醒过来……你看着我啊……”
吴家军准备的齐全。
已经预料到会有伤员,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
随军军医立刻上前,想要将柳随风从萧秋水怀中接过来,进行紧急救治。
但当第一双手即将触碰到柳随风时,萧秋水像是被触及了逆鳞的困兽,猛地抬起头。
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他死死抱住怀中的人。
厉声喝道,“别碰他!”
他的手臂箍得那样紧,仿佛要将柳随风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似乎只要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彻底消散。
“老大!你冷静点!”
邓玉函焦急地试图劝阻,伸手想去拉萧秋水的胳膊,“风公子现在急需救治!你再这样抱着他,血根本止不住,会耽误——”
萧秋水充耳不闻任何劝解,只是低下头,更加用力地环住柳随风。
脸颊贴着对方冰凉的额发,声音破碎不堪,重复着无意识的低语。
“没事的……风朗……你会没事的……”
他的精神状态显然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刺激而处于崩溃边缘,完全听不进任何道理,只剩下本能的守护和抗拒。
众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心急如焚,又是无可奈何。
强行拉开,只怕会让他更加激动,甚至可能伤到他自己或者已经重伤的柳随风。
就在这僵持不下。
一直冷静观察的唐方眼神一凛。
她没有任何犹豫,悄无声息地贴近萧秋水身后,并指如风,精准而迅速地点向萧秋水颈后的昏睡穴。
萧秋水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写满痛苦与狂乱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一瞬。
随即意识迅速抽离,紧抱着柳随风的手臂无力地松开。
垂首下去。
“姐姐!你做什么?!”
唐柔低呼出声,连忙上前扶住昏厥的萧秋水。
唐方收回手,脸色依旧清冷。
“他太激动了,心神已乱,听不进任何劝告。”
“再让他这样抱着不放,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阻碍救治。”
她目光转向被萧秋水松开后,由左丘和邓玉函小心翼翼接住的柳随风。
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依旧在不断渗血的伤口刺痛了所有人的眼。
“现在救治风公子,一刻也不能耽搁。”
“打晕他,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
她的话条理分明,点明了利害关系。
众人闻言,当下不再犹豫。
左丘和邓玉函立刻配合着军医,小心翼翼地将柳随风平放,开始紧急处理伤口,止血上药。
而唐柔扶着昏迷不醒,眉头依旧紧锁的萧秋水。
看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血迹,心中五味杂陈。
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风公子能挺过这一关,否则——
他不敢想象老大醒来后,会是何等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