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漫长而陡峭，由与地下遗迹相同的复合材料构筑，表面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冷凝水汽。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尤其是在“夜魇”沉重的身躯下，脚下的石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上方透下的光线逐渐增强，从一丝微光变成清晰的、带着铁血星特有锈红色的天光，空气中那股地下世界的陈腐气息也被地表熟悉的、混合着金属粉尘与稀薄氧气的风味所取代。
走在最前面的跳鼠突然停下，举起拳头，同时关闭了头盔上的照明。“快到出口了！外面有情况！”
林默立刻让“夜魇”进入静默警戒状态，所有传感器聚焦于出口方向。那是一个被藤蔓和风化岩石半掩蔽的洞口，外面似乎是一个小型峡谷的侧壁。
“老铁，外部环境扫描，生命信号，能量反应。”
【扫描中……出口外为天然岩壁结构，无明显人工路径。检测到微风，风向稳定。生命信号：检测到少量本土耐金属蜥蜴类生物，无威胁。能量反应：无高能信号，检测到远处（约五公里外）有间歇性、低功率的民用频段通讯信号。未发现敌对机械体或人类活动迹象。】
暂时安全。
林默松了口气。“安全，出去。”
跳鼠率先灵巧地钻出洞口，迅速占据了一个有利的观察位置。巴克斯连滚爬爬地跟了出去，贪婪地呼吸着地表的空气，尽管这空气并不算清新。林默操控“夜魇”最后一个走出，机甲庞大的身躯挤开藤蔓和碎石，彻底回到了铁血星的地表。
他们身处一个偏僻的小型峡谷底部，四周是陡峭的、色彩斑驳的岩壁，头顶是一线狭长的、泛着锈红色的天空。与哭泣悬崖和遗迹入口处的压抑相比，这里显得相对平静。
“我们……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巴克斯瘫坐在地上，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失去凯铎的悲恸。
跳鼠没有放松警惕，他爬上附近一块较高的岩石，用望远镜观察着四周：“定位显示，我们还在锈蚀峡谷范围内，但距离‘铁砧前哨’已经不远了，大概也就七八公里的直线距离。运气好的话，天黑前能走到。”
林默则开始检查“夜魇”的状态。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逃亡，对机甲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老铁，全面自检，汇报损伤及资源状况。”
【自检完成。外部装甲：多处表层刮擦及能量武器灼伤，右肩甲轻度变形，不影响主要功能。动力系统：运行正常，能量储备已通过‘无限’补给系统恢复至78%。武器系统：‘龙息’镭射炮冷却完毕；‘蜂群’电磁炮弹药剩余41%；‘破甲蝎’火炮备弹7\/8（自动装填系统已补充一发）；‘蜂巢’烟雾弹剩余68\/100。结论：保持有75%以上作战效能，建议尽快进行深度维护与弹药补充。】
状态比预想中要好，这得益于“夜魇”优秀的性能和老铁精准的资源管理。林默稍微安心，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
“巴克斯，你的货物……”林默看向那惊魂未定的商人。
巴克斯哭丧着脸：“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货物……唉，算了！到了前哨站，我把剩下的报酬结给你们！”他现在只想尽快抵达安全区。
跳鼠从岩石上滑下来，表情复杂地看着林默和他的“夜魇”：“墨尘，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最后那些……呃，特别的武器，我们肯定都栽在下面了。”他顿了顿，忍不住问道，“你那些酸液弹和那门重炮，可不是普通机械师会装的东西。”
林默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他维持着“墨尘”的人设，平静地回答：“在边缘地带混，总得有点保命的底牌。有些东西，来历不太方便说。”他巧妙地暗示了这些装备可能来自黑市或某些见不得光的渠道，这在佣兵中很常见。
跳鼠露出了然的神色，点了点头，没再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尤其是在铁血星这种地方。
稍作休整后，小队再次出发。这一次，没有了运输车的拖累，只有三个人和一台机甲，行动速度加快了不少。林默用机械手抓起两人快速前进。
随着逐渐靠近铁砧前哨站，周围的环境开始出现人类活动的痕迹：废弃的矿坑、零星的指示路标，甚至能看到远处天空中偶尔掠过的、隶属于前哨站的小型巡逻飞行器。
就在他们距离前哨站那由钢铁和混凝土构筑的简陋围墙只有不到两公里时，“老铁”的警报再次响起，但这次并非危险。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官方制式的广域扫描波！来源：前哨站方向及空中！识别信号：凯撒斯帝国边境守备军！】
几乎是同时，天空中传来引擎的轰鸣声！三架帝国制式的“秃鹫”式轻型攻击机呈编队从他们头顶低空掠过，机腹下的扫描阵列明显对准了他们所在的位置！紧接着，从前哨站方向，一支由两辆“獒犬”轻型装甲车和数名穿着动力甲的帝国士兵组成的小队，正沿着道路快速向他们开来！
“是帝国守备军！”跳鼠脸色一变，“他们怎么出动得这么快？还这么大阵仗？”
巴克斯也紧张起来：“我们……我们没犯什么事吧？”
林默心中念头急转。是因为地下遗迹的异动？还是因为他们这支从危险区域逃出来的小队引起了注意？亦或是……和他被曦曜学院通缉的身份有关？不，帝国应该不会为了学院的通缉令如此兴师动众。
“保持冷静，不要做出任何挑衅动作。”林默沉声吩咐，同时让“夜魇”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双臂自然下垂，表示无害。
帝国小队很快抵达，装甲车上的速射炮若有若无地指向他们，穿着黑色动力甲的士兵们分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圈。一名肩上带着士官标志的士兵走上前，面甲打开，露出一张严肃而刻板的脸。
“身份证明！”士官的声音透过外放器传来，带着帝国军人特有的冷漠。
跳鼠和巴克斯赶紧拿出自己的佣兵徽章和身份Id。林默也操控“夜魇”，通过外部通讯器，将“墨尘”的伪造身份信息发送了过去。
士官用一个手持设备扫描了他们的信息，目光尤其在林默的“夜魇”上停留了片刻，那怪异的造型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们是从锈蚀峡谷深处出来的？”士官审视着他们，特别是他们身上战斗留下的痕迹和“夜魇”装甲上的灼伤。
“是的长官！”巴克斯抢着回答，带着讨好的语气，“我们是‘岩石蜥蜴’商队的，在哭泣悬崖遇到了星盗伏击，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凯铎……我们的护卫队长，他……他为了掩护我们……”他说着，声音低沉下去。
“星盗？”士官眉头紧锁，显然不太相信，“哭泣悬崖的星盗有能力造成那种规模的地质变动和能量爆发？”
林默心中一凛，果然，帝国军方监测到了地下遗迹的异常！
跳鼠连忙补充：“长官，我们也不清楚！我们被星盗追着跑，后来地面就塌了，还冒出来一道可怕的光柱！再后来……我们就拼命逃，从一个地下洞穴里钻了出来，然后就到这里了。”他半真半假地描述着，隐去了关于远古遗迹和机械潮的核心细节。
士官盯着他们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伪。他又看了看手持设备上“墨尘”那“流浪机械师”的身份信息，以及那台怎么看都不简单的改装机甲。
“近期锈蚀峡谷被划为临时军事管制区，禁止一切非授权人员进入。”士官最终冷冷地说道，“你们的情况，需要向前哨站指挥官详细报告。特别是你，”他看向“夜魇”的驾驶舱位置，“和你的机甲。跟我们走一趟。”
林默知道，这是无法拒绝的命令。反抗等于自寻死路。
“明白，长官。”林默平静地回应。
在帝国士兵的“护送”下，小队向着铁砧前哨站的大门走去。林默坐在驾驶舱内，心情并不轻松。虽然暂时摆脱了地下的致命威胁，但显然，他们又卷入了一个新的、可能更加复杂的漩涡之中。帝国军方对遗迹的关注程度，远超他的预料。
而他的身份，和他那身怀秘密的机甲，能否在帝国军方的审视下继续隐藏？
铁砧前哨站的钢铁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门后，是另一种形式的、未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