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室内,空气带着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冰冷气味。林晚意独自一人坐在桌子的一侧,等待着。她没有带陆寒州,这是她与林家,与林父之间,最后的、必须独自了断的纠葛。
门被推开,两名狱警押着林父走了进来。不过短短时日,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头发花白杂乱,眼袋深重,曾经笔挺的西装换成了灰扑扑的囚服,只有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些许不甘与算计,在看到林晚意独自一人时,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光芒。
他坐下,手铐与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你来了。”他扯出一个干瘪的笑容,试图维持最后一点体面,“我就知道,你终究是念着父女之情的……”
林晚意没有理会他虚伪的开场白,目光平静地直视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直接说吧,你让‘律师’传话,说有关乎我性命的事要亲口告诉我。我时间有限。”
林父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阴鸷下来:“你就这么跟父亲说话?”
“我的父亲叫顾文渊。”林晚意声音清晰,字字如冰,“而你,林董事长,是害死他、逼死我母亲的凶手之一。我们之间,只有血债,没有亲情。”
林父被这毫不留情的话刺得脸色铁青,呼吸急促起来,手铐哗啦作响。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威胁:“好!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谈交易!我知道‘先生’组织的很多事,我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对你做什么!放我出去,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否则……”他狞笑一声,“你就等着步你父母的后尘吧!”
又是威胁。林晚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以为,你还有谈条件的资格?林家倒了,你成了弃子。你口中的‘先生’,现在想的恐怕不是救我,而是怎么让你永远闭嘴吧?”
林父的眼神剧烈闪烁,显然被说中了心事。那“律师”带来的,与其说是组织的营救承诺,不如说是最后的警告和封口费。他之所以要见林晚意,不过是绝望中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利用信息换取生机。
“我不是在求你,”林父咬着牙,色厉内荏,“我是在给你机会!你以为陆寒州能永远护着你?‘先生’的能量远超你的想象!没有我的情报,你们死路一条!”
“是吗?”林晚意微微倾身,目光如炬,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那你告诉我,当年你们是怎么害死顾文渊的?除了你和林家,还有谁参与?‘先生’到底是谁?或者……他代表的是哪个家族,哪个势力?”
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林父紧绷的神经上。他眼神慌乱,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又顾忌着什么,最终只是梗着脖子道:“你先答应我的条件!”
林晚意缓缓靠回椅背,脸上露出一抹带着怜悯的冷笑:“看来,你并不知道全部。你也不过是别人手中一把用旧了、即将被丢弃的刀。你觉得,用一些零碎不全、甚至可能是别人故意让你知道的信息,能换你一条命?”
她站起身,做出要离开的姿态:“既然你没有诚意,那就算了。至于我的安危,不劳你费心。你就好好在这里,为你做过的事赎罪吧。”
“等等!”林父彻底慌了神,死亡的恐惧和对自由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我说!我告诉你!但你要保证我的安全!”
林晚意停住脚步,却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要看你的信息,值不值这个价码。”
林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声音嘶哑地开始讲述。他承认了当年与一个神秘中间人合作,设计陷害顾文渊,使其背负污名后“被失踪”。他也提到了那个组织如何通过隐秘渠道给予林家商业上的扶持,又如何通过他不断打探苏家“明月珰”的下落。他甚至说出了几个可能与组织有关联的、羊皮卷名单上的家族名称,以及一个他无意中听到的、关于组织内部清洗“不听话棋子”的隐秘据点的大致方位……
这些信息,有些与林晚意已掌握的相互印证,有些则是新的线索。真伪尚需核实,但其价值毋庸置疑。
林晚意静静听着,内心波澜起伏,为父亲的惨死,为母亲的苦难,也为这赤裸裸的阴谋与背叛。但她脸上始终保持着冷静,仿佛在听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直到林父说完,渴求地看着她。
林晚意才缓缓开口:“这些,我会去核实。至于你的安全……”她顿了顿,看着林父瞬间亮起的眼神,冷冷道,“我会通知警方,加强对你的看护,防止有人‘杀人灭口’。这,是我对你提供的线索,最大的‘回报’。”
说完,她不再看林父那瞬间变得绝望和怨毒的脸,转身,决绝地离开了探视室。
走出监狱大门,外面阳光刺眼。陆寒州的车就停在路边,他倚在车边等她。
林晚意快步走过去,扑进他张开的怀抱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驱散肺腑中那来自监狱的冰冷与污浊。
“拿到了部分线索。”她低声说,将林父提供的信息简要告知。
陆寒州轻轻拍着她的背:“做得很好。”
坐进车里,林晚意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忽然问道:“寒州,我们之前调查周明远那座衣冠冢时,是不是提到过,他妹妹周明秀女士,当年是突然举家移民的?”
“是,目的地好像是……澳洲?”
林晚意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林父刚才提到,那个组织处理‘不听话棋子’的隐秘据点之一,疑似在南半球,而且……运作模式很像一个高级疗养院。”
周明秀的移民,与组织的隐秘据点,都在南半球……这会是巧合吗?
那位神秘的周明秀女士,在这些事件中,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