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之种”在无垠的灰色中穿行,如同一条谨慎的游鱼,沿着那份残缺地图所标示的、曲折而隐蔽的路径。陈阳的意识高度集中,一方面要维持着对外界环境极致的感知,警惕着可能再次出现的“清道夫”扫描,另一方面,则要分心去捕捉和解析那枚融合了“钥匙”碎片的秩序种子内部,不断传来的、来自低维世界的微弱“回响”。
这感觉异常奇妙。他的“视野”仿佛被分成了两层:一层是眼前这片死寂、永恒不变的归墟之海,另一层则是跨越了难以想象维度距离的、模糊而破碎的“现实倒影”。
那些“回响”并非清晰的图像或声音,更像是一种情绪的碎片、规则的涟漪、或是强烈执念在信息层面的投影。他“听”到了绝望的哀嚎,看到了贪婪扭曲的面孔,感受到了挣扎求生的顽强,也触摸到了阴谋与背叛交织的冰冷网络……所有这些,都带着浓郁的、属于缅北那个特定区域的“气息”。
这些负面而混乱的信息洪流,若是普通人接触,瞬间就会精神崩溃。但陈阳的意识历经“悖论之种”的多次淬炼,尤其是在融合了“观测者议会”的寂灭秩序权限后,已然具备了某种超然的“免疫力”。他如同一个冷静的解剖师,剥离着这些情绪与执念的表层,探寻着其深处可能隐藏的、与“钥匙”碎片相关的特殊规则波动。
渐渐地,他捕捉到了一些规律。这些来自低维世界的“回响”,并非均匀分布。其中几处“回响”的强度和质量,明显异于他处。它们并非单纯的负面情绪,而是夹杂着一种极其隐晦的、与秩序种子产生微弱共鸣的“秩序”感,但这秩序并非“巡天者”那种冰冷严谨的秩序,也非“观测者议会”那种超然记录的秩序,更像是一种……基于特定地域、特定人群长期形成的、扭曲而稳固的“现实规则”的凝聚。
其中一处“回响”源点,其“规则凝聚”感最为强烈,甚至隐隐勾勒出一个地方的轮廓——那是一个隐藏在茂密热带雨林深处,被高压电网和武装巡逻队层层守护的、外表看似普通,内部却进行着各种非法交易和电诈活动的工业园区。陈阳对那里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他曾在那里度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囚禁岁月。
“鑫隆工业园……”陈阳的意识泛起冰冷的波澜。难道那里,就藏着一枚“钥匙”碎片?碎片与那片土地上的罪恶规则产生了融合?
这个推测让他感到一阵荒谬。象征着逃离终极囚笼希望的“钥匙”,其碎片之一,竟然可能深埋在一个人间地狱的核心?
但仔细想来,却又似乎符合某种诡异的逻辑。“观测者议会”观测万千世界,其“钥匙”碎片流落四方,自然会与当地最根深蒂固的规则产生交互。在缅北那样秩序崩坏、弱肉强食的地方,最强大的“规则”,或许正是那种由暴力、欺骗和贪婪构筑的、扭曲而稳固的黑暗秩序。
就在他试图更深入地锁定鑫隆工业园内“钥匙”碎片可能的具体位置时,一阵强烈的心悸感猛然袭来!
不是来自低维的回响,而是来自归墟之海本身!
他遵循地图路径,刚刚穿过一片由密集的、缓慢飘荡的灰色“尘埃云”构成的区域,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但也让他瞬间毛骨悚然。
那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废墟”。不再是单一的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暗沉、驳杂的色彩,仿佛无数种规则和物质在这里被强行碾碎、混合,然后又凝固。巨大的、难以名状的结构体扭曲地纠缠在一起,有些像是建筑的残骸,有些则像是巨兽的骨骸,更多的则完全是无法理解的几何形状。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死寂的“垃圾场”。
而在这片废墟的上空,悬浮着一些东西。
那是一些……光球。大小不一,颜色各异,散发着微弱而稳定的光芒。它们静静地悬浮在废墟的不同高度,如同墓园中的长明灯,照亮着下方那令人窒息的破败景象。
陈阳能感觉到,每一个光球,都散发着一股完整而独立的“世界”气息!虽然这些气息大多衰败、残缺,带着末路的悲凉,但它们确确实实是某种“世界”的残骸或者缩影!
是其他坠入“放逐之域”的文明或世界的最后痕迹?被某种力量凝聚成了这种光球形态?
而更让他呼吸几乎停止的是,通过秩序种子的感应,他清晰地察觉到,在这片庞大的废墟中,至少有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了与“钥匙”碎片同源,但更加清晰、更加强烈的共鸣!
这里的“钥匙”碎片,不止一枚!而且,它们似乎没有被任何当地的规则融合,保持着相对纯粹的状态,就像散落在沙滩上的珍珠,等待着拾取者。
巨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多枚“钥匙”碎片,他离开“放逐之域”的把握将大大增加!
然而,极致的危险感也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这片废墟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那些悬浮的、代表着世界残骸的光球,它们为何能在这里保持稳定?是什么力量在维持着它们?下方那片望不到边的废墟中,又隐藏着怎样的恐怖?
最重要的是,那个“清道夫”,是否就在这片区域游荡?这里的环境复杂,正是适合猎食者隐藏和伏击的绝佳场所。
陈阳操控“悖论之种”停留在废墟的边缘,不敢贸然深入。他仔细观察着,试图找出一些规律或安全的路径。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在废墟的深处,某个区域的光线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原本静静悬浮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光球,其光芒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捏碎一般,骤然熄灭、坍缩,最终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终结意味。
而在那光球消失的位置,一点微不可察的、更加深邃的黑暗一闪而逝,仿佛某种存在张开了嘴巴,吞噬了猎物,然后再次隐藏起来。
陈阳的瞳孔(意识层面的)骤然收缩。
他知道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长明灯”,那是……诱饵!或者是……被圈养的食物!
这片废墟,是一个陷阱,一个猎场!而那个“清道夫”,就在这片猎场之中!
几乎在他明悟这一点的同时,一股冰冷、饥饿、毫无感情的意念,如同扩散的墨汁,缓缓从废墟深处弥漫开来,笼罩了这片区域。
它注意到了边缘地带这个新的、散发着不同气息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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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