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的光晕再次浸染寂静领域的轮廓,这片土地苏醒的姿态已与昨日截然不同。
经过一夜的沉淀,流民们脸上残存的惊惶已如晨雾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扎根于沃土的安定,以及对明日微小的、却真实可触的希望。宁风致赠予的物资,已被云闲以规则之力悄然引导,精准流向各个聚居点。崭新的锄头与犁铧被领走,饱满的谷种被虔诚地埋入新垦的土壤,那些记载着农耕、医药常识的册页,则被几位略通文墨的老者视若珍宝,正组织起年轻后生一同研习。
一种自力更生、守望相助的氛围,如同初春的藤蔓,在这片受规则庇护的净土上悄然蔓延。
在领域中心,那块云闲时常盘坐的青石旁,不知被谁用拾掇来的光滑卵石,细心围拢成一圈简朴的界限。圈内,静静躺着几枚带着晨露的新鲜野果,与一小陶罐清冽的泉水。没有神像,没有牌位,唯有这最纯粹无华的感念。
当云闲的身影如常出现在青石畔,不远处正教导孩童辨识药草的老者立刻停下话语,他示意孩子们保持安静,随后转向青石的方向,恭敬地、深深俯身行礼。其他流民见此,也纷纷停下手中活计,向那片区域投去满载感激与敬畏的注目。
没有喧哗,没有匍匐,但这无声的、发自肺腑的举动,比任何隆重的仪式都更能诠释“信仰”的本质。
云闲的目光掠过那圈石子和供奉,数据之眼清晰地捕捉到,一丝丝极其微弱、却澄澈无比的“信仰之力”,正从这些流民身上逸散,如同暗夜中的流萤,悄然汇入领域的核心规则脉络。这些力量并非祈求,而是纯粹的感恩与祈愿,它们宛若细腻的润滑剂,让领域的规则运转似乎更添了一丝圆融,也带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名为“人间烟火”的生机。
她静默片刻,既未触动那些供奉,也未出言制止。只是如同往昔一般,于青石上安然入座,阖上双眼,仿佛对身外物全然不觉。
但斜倚在歪脖子树上、看似假寐的墨渊,唇角却牵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他能感知到,云闲那看似冰封的平静之下,对于这番变迁,并非毫无涟漪。至少,她未曾像清理冗余数据般,直接用规则将这些“信仰微光”拒之门外。
“看来,咱们这‘清净地’,倒是愈发像个样子了。”墨渊的声音懒懒传来,带着几分打趣,“假以时日,怕不是真要门庭若市,香火不断了。”
云闲眼帘未抬,淡然回应:“无效行为。领域稳定,依赖规则架构,不依赖集体意念。”
“道理是这个道理,”墨渊翻了个身,面朝她,笑道,“但有点‘人味儿’,总好过一片死寂不是?你瞧那边,”他随手点向不远处几个正笨拙模仿云闲静坐姿态的半大孩子,“至少,他们觉得这样能离‘领主大人’更近些,心里也更踏实。对这些几乎失去一切的人而言,一点看似虚无的寄托,或许就是支撑他们走过漫漫长夜的全部光亮。”
云闲依旧闭目,未予置评。但她的神识,却不由自主地拂过那几个孩童。他们衣衫破旧,面容清瘦,然而闭上眼努力“感应”时,那稚嫩脸庞上流露出的专注与渴望,却显得无比真挚。
数据之眼反馈的,是关于他们生命体征、情绪频谱乃至潜意识活动的冰冷参数。但在这一刻,这些参数似乎……被赋予了某种难以量化的温度。
她忆起前世实验室中,那些精密却毫无生息的仪器。而此处,纵然落后、混沌,却充满了不可预测的变量与……生命的韧性。
或许,墨渊所言,并非全无道理。
正当此念浮现,云闲忽有所感,骤然睁眼,再次望向星斗大森林的方向。【静默之锚】的三个时辰时限,已至尾声!
她能清晰感知到,锚点的力量正急剧衰退,那片区域的静默力场开始剧烈波动,濒临瓦解。而银龙王古月娜的气息,虽仍显虚弱,却已不再是岌岌可危的残焰,而是凝聚成了一团相对稳定、内部仍在进行着激烈拉锯的能量核心!
她成功了!至少在这最后关头,她遏制住了崩溃的势头,将体内暴走的毁灭本源重新压制了下去!
然而,就在【静默之锚】效力彻底消散的前一瞬,云闲的数据之眼,再次捕捉到一缕极其隐晦、却饱含恶意的规则波动,如同蛰伏的毒蛇猛然出击,悄无声息地再度袭向生命之湖,目标赫然直指古月娜刚刚勉力稳固的本源!
“归墟!”云闲眼中厉芒骤现!
他们果然贼心不死,选择了在这旧力方尽、新力未生的最关键刹那,发动了阴险的第二次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