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基地的路上一片静默。
医疗组已经将昏睡的杰克·安德森接走，直接送往实验室。
直到回到薄靳寒的私人休息室，男人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
他将苏晚轻轻放在柔软的沙发上，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半跪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向她的手腕。
一股熟悉的、温和的暖流从他的指尖渡过来。
虽然比不上她的精神力那般精纯，却带着一种独属于薄靳寒的、霸道而沉稳的生命力，滋养着她几近干涸的精神海。
苏晚舒服地眯起眼。
“你也会这个？”
“家族传承的一些粗浅法门。”薄靳寒言简意赅，黑沉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跟你的没法比。”
他的视线从她的眉眼，滑到她没什么血色的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很想吻她。
想用自己的体温，把她捂热。想确认她真的完好无损地在这里。
但看到她脸上未褪的倦意，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份冲动。
“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苏晚拉住了他的衣角。
薄靳寒回头，看到她仰着脸，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映着他的身影。
“薄靳寒。”
“嗯？”
“刚才，你不怕吗？”她问。那道火墙扑过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队员瞬间爆发的杀意和紧张，唯独他，气息沉稳如山。
薄靳寒沉默了几秒。
怕吗？
怎么可能不怕。
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他差点就要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但他看着她平静的背影，硬生生把自己钉在了原地。
他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他必须相信她。
这种信任，几乎是一种酷刑。
“我相信你。”他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却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分量。
苏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麻。
她松开手，笑了笑，“嗯，去吧，我饿了。我想吃蟹黄小笼包，还要一碗酒酿圆子。”
“好。”
薄靳寒转身走出休息室，高大的背影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苏晚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开始梳理刚才杰克·安德森体内那股狂暴的能量。
那不是单纯的异能失控。
更像是一种……催化。
有人用某种手段，强行催熟了他的能力，却又没有给他正确的引导，任由这股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把他变成一个移动的炸弹。
“基金会”……
半小时后，薄靳寒端着餐盘进来时，苏晚已经恢复了不少。
蟹黄包热气腾腾，酒酿圆子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苏晚拿起筷子，刚夹起一个小笼包，薄靳寒的私人通讯器就响了。
他走到一旁接通，背对着苏晚，身形挺拔如松。他只听了几句，眉头就蹙了起来。
“具体坐标。”
“能量波动等级？”
“‘基金会’的人有什么动静？”
他语速极快，每一个问题都直击要害。
苏晚小口小口地吃着东西，耳朵却没闲着。
挂断通讯，薄靳寒转过身，脸色凝重。
“出事了。”
五分钟后，临时启用的作战指挥室里，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位于南美洲的偏僻小镇。
小镇名叫“圣玛利亚”，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但此刻，屏幕上实时传回的无人机画面，却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街道上空无一人，房屋门窗紧闭，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显得格外刺耳。
“报告指挥官。”一名穿着白色研究服的技术人员站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就在一小时前，我们监测到圣玛利亚小镇出现剧烈的‘源质’能量波动。根据模型分析，是一个偏向精神系的‘源质’核心正在被激活。”
他顿了顿，指向屏幕上的一张能量频谱图。
“更奇怪的是，我们部署在全球的脑波监测网络发现，小镇及周边区域，约三千四百名居民，在同一时间陷入了深度昏睡。他们的脑波频率高度同调，仿佛……”
“仿佛进入了同一个梦境。”苏晚接过了他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你怎么知道？”薄靳寒问。
苏晚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能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安静的、正在不断扩张的梦。像一片深海。”
技术人员的眼睛亮了：“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我们的数据也显示，这个‘集体梦境’的边界还在扩张，虽然速度很慢，但如果不加以控制，可能会波及到邻近的城市。”
“最麻烦的是，”另一名情报分析员开口，调出了另一份文件，“‘基金会’的人比我们更早察觉到了异常。一支番号不明的小队，已经在三十分钟前抵达了小镇外围。”
指挥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基金会”想做什么？抢夺那个“源质”核心？还是利用这个集体梦境做什么实验？
无论是哪一种，后果都不堪设想。
“我带队去。”苏晚站了起来，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薄靳寒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苏晚以为他要强行把她关起来。
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让周围的队员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最终，他缓缓松开了手。
“带上‘蜂鸟’和‘磐石’。”他做了让步，“医疗组和技术组全员待命。我要你身上所有的生命体征数据，24小时不间断地传回基地。”
“可以。”苏晚点头。
“还有，”薄靳寒俯身，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如果你有任何意外……”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声音里的偏执和疯狂，让苏晚的心尖都颤了一下。
她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保证，我会完整地回来。”她轻声说，像是在安抚一头即将失控的猛兽。
一小时后，一架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的“昆式”垂直起降机，无声地从基地顶部的停机坪升空，融入夜色。
机舱内，苏晚正在闭目养神。
她的身边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代号“蜂鸟”的年轻女孩，她是顶尖的通讯和网络专家，此刻正十指如飞地在虚拟键盘上敲击，搭建安全的加密通讯链路。
另一个是代号“磐石”的壮汉，身高超过两米，像座小山，他是小队的重火力手和防御专家。
除此之外，还有两名负责外围警戒的突击队员。
这就是“守夜人”第一次任务的全部阵容。
精简，但致命。
“苏顾问。”蜂鸟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已经进入南美空域，预计四十分钟后抵达目标地点。当地的气象卫星图像有点奇怪。”
她将一张图像投射到苏晚面前。
图像上，圣玛利亚小镇的上空，笼罩着一层肉眼看不见的、奇特的能量薄雾，它扭曲了光线，让整个小镇在卫星视角下看起来有些模糊失真。
苏晚睁开眼。
还没等她开口，机舱内突然红灯大作，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
“警告！侦测到高能精神冲击！非战斗人员请立即规避！”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阴冷的浪潮，猛地撞击在飞机外壳上。
整个机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啊！”蜂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她抱着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稳住心神！”苏晚低喝一声，她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深邃的、仿佛蕴含着星辰的暗金色。
一股温和而强大的精神力，如同一个透明的护盾，瞬间将整个机舱包裹起来。
那股阴冷的冲击再次袭来，撞在护盾上，发出一声无形的闷响，然后消散于无形。
警报声停了。
蜂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满是冷汗，“刚……刚才那是什么？我的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精神污染的余波。”苏晚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她看向窗外，视线仿佛穿透了云层，望向遥远的小镇，“看来，我们到地方了。”
她的话音刚落。
坐在她对面的“磐石”，那个像山一样沉稳的男人，身体突然一软，头歪向一边，竟是直接昏睡了过去。
“磐一！”
“磐石！”
队员们大惊失色。
苏晚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探出手，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侵入磐石的意识。
他的精神海一片平静，没有任何被攻击的痕迹。
他只是……睡着了。
就像圣玛利亚小镇那三千多名居民一样。
“他被拉进去了。”苏晚喃喃自语。
她抬起头，看向小镇的方向，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个“源质”核心构建的梦境，竟然已经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精准地“捕获”精神力不够坚定的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能量失控了。
更像是一种……主动的邀请。
或者说，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