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宴的闹剧,最终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收场。
回到吴王府,喧嚣和热闹被关在了门外,整个大厅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孙绍和曹婉相对而坐,气氛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曹婉低着头,两只小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角,那张俏脸从宴席上一直红到现在,就没褪色过,像个熟透了的水蜜桃。
孙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子里一团乱麻。
怎么办?
现在这情况,他该怎么跟曹婉解释?
说刚才那都是姨娘们胡闹,是假的?
开什么玩笑!
在古代,一个姑娘家家的,在那么多人的见证下被定了亲,他现在敢说一个“假”字,信不信人家曹婉下一秒就找根白绫挂房梁上,临死前再留下一句“生是绍哥哥的人,死是绍哥哥的鬼”?
他想想那个画面都觉得头皮发麻。
真要到了那一步,她那老爹曹操,不得立马点起百万大军,从许都一路杀到建业,把他骨灰都给扬了?
娘的!
这次真是被两个姨娘给坑惨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孙绍偷偷瞥了一眼对面坐着的曹婉,姑娘家还是那副羞答答的模样,眼帘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唉……
孙绍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
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见一步走一步吧。
大不了……就当自己多了个媳妇呗?好像……也不亏?
“那个……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孙绍干巴巴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嗯……”曹婉的声音细若蚊吟,点了点头,起身时还因为紧张,差点被椅子绊了一下。
孙绍下意识地想去扶,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两人就这么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距离,一路沉默地走回了后院。
……
次日。
孙绍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坐在书房里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文,可脑子里还是昨晚那场“三喜临门”的闹剧。
他烦躁地将手里的毛笔往桌上一扔。
正当他准备出去走走,透透气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撞开。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报——”
“吴王殿下!八百里加急!丹阳郡急报!”
信使将一卷用火漆封口的竹简高高举过头顶,声音嘶哑而急促。
孙绍心中一凛,前一秒还在为儿女私情烦恼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属于一方王者的威严和冷峻。
他快步上前,一把扯过竹简,撕开火漆,迅速展开。
竹简上的字迹潦草而急切,但内容却清晰无比。
张辽率军,猛攻丹阳!
丹阳郡,危在旦夕!
“混账!”
孙绍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坚硬的木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东!”
他朝着门外怒吼。
“绍哥!我在!”
林东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门口,他显然也听到了信使的通报,一张憨厚的脸上写满了战意。
“点兵二十万!即刻随我出发!驰援丹阳!”
“是!”
林东领命,转身如风般离去。
一个时辰后,二十万江东大军集结完毕,浩浩荡荡地开出建业城,朝着丹阳郡的方向急速奔赴。
大军日夜兼程,仅仅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抵达了丹阳城下。
丹阳太守张三早已在城门口等候,见到孙绍的王旗,他那张写满了焦虑的脸,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末将张三,参见吴王殿下!”
“免了!”孙绍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朝着太守府走去,“进府再说!”
到了太守府,屏退左右,孙绍直接坐上主位,目光如刀子一般盯着张三。
“张三,把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给我说清楚!这张辽,为什么会突然发疯攻打我的丹阳郡!”
张三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无比愤慨的神情,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缓缓道来。
“殿下,此事,皆因我丹阳郡的一位普通百姓而起!”
“哦?”孙绍眉毛一挑。
“这位百姓有个弟弟,早些年在曹操治下的广陵郡做生意,挣了些家业。”
张三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他写信给在广陵的弟弟,信中说了咱们江东如今的好日子,家家有存粮,人人有肉吃,特别是咱们这些做百姓的,子女还能免费进大学院读书,朝廷还免费分田地!
他便劝说弟弟,干脆把家业都迁回咱们丹阳来,一家人团聚,也好过日子!”
孙绍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弟弟那边也是心动不已,很快就变卖了广陵的产业,准备举家迁回。我们丹阳的这位百姓,也高高兴兴地出城去接应。可谁能想到……”
说到这里,张三的拳头猛地攥紧,眼眶都红了。
“就在他们兄弟二人即将汇合的时候,半路上突然杀出来一支曹军!二话不说,就将那百姓的弟弟全家老小,几十口人,全部当场斩杀!连城外的哥哥,也没能幸免!”
“什么?!”孙绍霍然起身,一股恐怖的杀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理由呢!”
“理由?”张三冷笑一声,充满了不屑和愤怒,“他们给出的理由是,说那商户携带广陵郡的财产叛逃,按律当斩!”
“放屁!”孙绍怒骂出声,“这他妈就是明抢!”
“殿下英明!”张三激动地说道,“末将当时也觉得此事蹊跷,便派人秘密前去调查。一查才知道,带兵行凶的那伙军人,其头领,是张辽的一个远房侄子,名叫张磊!”
“这张磊为人极其狡诈贪婪,早就盯上了那商户的万贯家财,只是一直找不到由头下手。这次正好借着人家搬迁,给他安上一个‘叛逃’的罪名,名正言顺地杀人夺财!”
太守府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林东在一旁听得是怒火中烧,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查明真相后,末将便派了一名使者,拿着证据去找张辽,希望他能主持公道,严惩凶手,给我们丹阳一个交代!”
“可万万没想到!”张三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我派去的使者,在回来的半路上,竟然被那个张磊给截杀!尸骨无存!”
“那个畜生杀了人,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跑到张辽面前添油加醋,颠倒黑白,说是我丹阳郡故意挑衅,还诬陷我们杀了他的兵!”
“这张辽,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竟然就信了那个畜生的鬼话!”
“于是,一件本该是杀人偿命的刑事案,就这么一步步地,被激化成了两军对垒!”
“最后,就成了殿下您现在看到的这一幕,他张辽,亲率大军,兵临我丹阳城下!”
听完张三的叙述,孙绍缓缓地坐了回去。
他脸上的愤怒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好。”
孙绍放下茶杯,只说了一个字。
“好一个张辽。”
“好一个张磊。”
“杀我子民,夺我财富,斩我使者,还敢恶人先告状,兵临我城下。”
他抬起头,看向林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当我孙绍的刀,是纸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