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的担忧，牧尘看在眼里。
但他没有多做解释。
有些事，说一万句，不如做一次。
“丹斗是幌子，杀我才是真的。”
牧尘的声音很平静，“但他们要杀我，总得有个由头，丹斗就是最好的舞台。”
“他们想借这个舞台，在全中域修士面前，名正言顺地失手杀了我，再夺走我的一切。”
“而我，也需要这个舞台。”
牧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也要借着这个舞台，告诉整个中域。”
“丹道，谁说了算。”
三日后。
药王分谷，丹斗广场。
这里是药王谷专门用来进行丹道交流和比试的地方，整个广场由一块完整的巨型青玉雕琢而成，足以容纳十万人。
此刻，广场上人山人海，座无虚席。
中域各大宗门、家族，但凡有些名号的势力，几乎都派了人前来观战。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竟敢接下丹痴子的丹斗挑战，这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奇闻。
“那个牧尘是谁？听说是东域来的，胆子也太肥了。”
“何止是肥，简直是找死！丹痴子长老三百年前就是元婴中期，丹道造诣冠绝中域，那小子拿什么比？”
“嘘，小声点，药王谷的人在看。”
人群的议论声中，一身药王谷核心长老服饰的丹痴子，在众弟子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中央的丹斗台。
他仙风道骨，面带微笑，对着四周拱手。
“感谢诸位道友今日前来，为我药王谷与牧尘大师的丹斗做个见证。”
“丹道传承，贵在交流。老夫听闻牧尘大师丹术不凡，特邀其切磋，意在共同精进，为我中域丹道界发掘瑰宝，绝无半点私心。”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就在这时，牧尘和韩云的身影，出现在了广场入口。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青衫年轻人身上。
“他就是牧尘？看起来好年轻。”
“哼，故作镇定罢了，等会儿上了丹斗台，怕是腿都要软。”
药王谷弟子魏松站在丹痴子身后，看到牧尘，眼中满是怨毒与快意。
他已经能想象到，牧尘等会儿在丹斗台上炸炉身死，神魂被长老抽走炼丹的凄惨下场。
牧尘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一步步走上丹斗台，与丹痴子遥遥相对。
丹痴子打量着牧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他感受到了牧尘身上那股内敛却磅礴的元婴气息。
如此年轻的元婴，根基还如此扎实，若是能夺舍过来……
他心中火热，脸上的笑容却更加和煦。
“牧尘大师，你终于来了。老夫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牧尘神色淡漠。
“开始吧。”
丹痴子笑容一僵，被牧尘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了一下。
他冷哼一声，也不再伪装，对一旁主持的长老点了点头。
那长老高声道：“本次丹斗，由丹痴子长老与牧尘大师，共同炼制上古失传丹药——九转破虚丹！”
话音一落，全场哗然。
“什么？九转破虚丹？那不是化神期修士才能用到的丹药吗？”
“传闻此丹早已失传，药王谷竟有丹方？”
一张巨大的丹方光幕，在丹斗台上方展开。
上百种珍稀灵药罗列其上，其中更有几种是传说中已经绝迹的材料。
台下，几位同样是元婴期的丹道大师，死死盯着丹方，脸色越来越凝重。
“不对！这丹方有问题！”一位白发老者失声惊呼，“‘九叶龙葵’与‘冰魄玄晶’药性相冲，还有那‘紫电神竹’，药力霸道无比，怎么可能与‘无根之水’融合？强行炼制，只有一个下场——炸炉！”
“这根本不是炼丹，是送死！”
议论声四起，所有人都看出了丹方的致命缺陷。
这哪里是丹斗，分明就是一个必死的陷阱！
丹痴子听着下方的议论，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他看着牧尘，悠然道：“牧尘大师，这丹方乃是我药王谷先辈偶然所得，或许有些残缺。不过，丹道本就是化腐朽为神奇，若连这点困难都无法克服，又谈何丹道宗师呢？”
他将“宗师”二字咬得很重，充满了讥讽。
这丹方的确有陷阱，但药王谷的古老传承中，恰好记载了一种秘法，可以完美规避这三处药性冲突。
这是他必胜的底牌。
他就是要用这张所有人看来都必死的丹方，炼出丹药，以此来彰显药王谷深不可测的底蕴，同时将牧尘置于死地。
牧尘只是扫了一眼光幕上的丹方，便收回了目光。
在他眼中，这张所谓的上古丹方，漏洞百出，简直可笑。
“可以开始了吗？”他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狂妄！”丹痴子脸色一沉，“既然你急着找死，老夫便成全你！”
他大袖一挥，身前一座镌刻着万千兽影的古朴丹炉轰然落地。
“吼！”
丹痴子掐诀，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从他掌心升腾而起，投入丹炉。
火焰中，竟有虎啸龙吟之声传出，演化出种种灵兽虚影。
“是丹痴子长老的‘万兽灵火’！传闻此火由上万种妖兽精魂炼化而成，最擅长处理各种霸道的药材！”
台下响起一片惊叹。
丹痴子动作行云流水，一株株灵药被他投入丹炉，万兽灵火咆哮着，将药材中的杂质瞬间焚烧殆尽，只留下最精纯的药液。
他的手法娴熟到了极致，充满了宗师气度。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仿佛在欣赏一场完美的艺术表演。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牧尘，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甚至没有拿出丹炉。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丹痴子表演，仿佛一个局外人。
“那小子在做什么？吓傻了？”
“我看他是根本就不会炼丹，之前都是吹出来的吧！”
“完了，这次丢人丢到整个中域了。”
魏松等一众药王谷弟子，脸上挂满了嘲讽的笑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牧尘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他没有拿出丹炉，也没有祭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异火。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一朵青色的火焰，在他掌心静静燃烧。
那火焰很小，很安静，没有万兽灵火那般惊人的声势，却散发着一股万物初生、造化初始的韵味。
“那是什么火？”
“没见过，气息好古怪。”
台下众人一阵茫然。
丹痴子瞥了一眼，不屑地冷笑一声，便不再关注。
在他看来，牧尘已经是在故弄玄虚。
牧尘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药材堆里。
《青莲丹诀》的辨药术，在他神魂中运转到了极致。
他没有按照丹方顺序，而是随手一招，将那三味药性彼此冲突、被所有人视为催命符的“九叶龙葵”、“冰魄玄晶”和“紫电神竹”，同时摄入掌心。
“他疯了！”
“他要把三种相克的药材一起炼化？！”
全场惊呼，连丹痴子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了过来。
这是丹道中最基础的禁忌！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
牧尘将三株药材，直接投入了那朵小小的青色火焰之中。
没有爆炸。
没有狂暴的灵力肆虐。
那朵青色火焰，只是轻轻一颤，散发出一圈柔和的绿色光晕。
“火之新生。”
牧尘心中低语。
这是《青莲丹诀》中记载的一门无上神通。
它并非焚烧，而是“新生”。
在青色火焰的包裹下，三株药材狂暴的药性，如同被驯服的猛兽，迅速变得温顺。它们彼此冲突的特性，竟被硬生生剥离，而后在一种更高层次的法则下，重新融合成了一种全新的、和谐的药性精华。
一滴晶莹剔透，仿佛蕴含着星辰的金色液体，从火焰中缓缓浮现。
“这……这怎么可能？！”
台下那位断言会炸炉的白发丹师，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瞪得滚圆，浑身颤抖。
丹痴子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僵住。
他引以为傲的药王谷秘法，只是通过特殊的手法，巧妙地绕开了药性冲突。
而牧尘，却是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将冲突本身，给抹去了！
这是何等恐怖的丹道造诣！
牧尘没有停下。
他随手一挥，上百种药材化作一道五光十色的洪流，尽数涌入他掌心的青莲之火。
提纯，融合。
他的动作简单到了极致，没有丝毫花哨。
但每一种药材的精华，都被他提炼到了超越理论的极限品质。
一滴滴散发着宝光的药液，如同最璀璨的珍珠，悬浮在他身周，环绕飞舞。
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丹痴子才刚刚处理完一半的药材，牧尘身前，已经悬浮了上百滴完美无瑕的药液精华。
丹痴子满头大汗，心神已经彻底乱了。
他看着牧尘那闲庭信步的样子，再看看自己手忙脚乱的状态，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
“我不信！”
他怒吼一声，将所有灵力疯狂灌入丹炉，强行加快炼制速度。
又过了半个时辰。
“嗡！”
丹痴子的丹炉发出一声嗡鸣，一股浓郁的丹香扩散开来。
他猛地一拍丹炉！
“丹成！”
一颗龙眼大小，表面环绕着七道绚丽丹环的丹药，冲天而起。
“七环丹药！天呐，是准完美品质！”
“不愧是丹痴子长老，在这种丹方下，还能炼制出如此品质的丹药！”
药王谷的弟子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丹痴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重新露出了傲然之色。
他不信，牧尘还能炼制出比他这颗更好的丹药。
他看向牧尘，准备欣赏他失败的表情。
可牧尘，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牧尘只是伸出手，对着身前那上百滴悬浮的药液，轻轻一握。
没有丹炉。
没有法诀。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握。
刹那间，整个丹斗广场，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他这一握，给吸了进去。
天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从九天之上降临。
天空没有变黑，而是化作了一片璀璨的金色。
一道道玄奥莫测的法则符文，在空中显现、交织，组成了一幅宏大无边的丹道图录。
“丹……丹道法则异象！”
“比元婴天劫还要恐怖的威压！这是……这是传说中的神丹出世才会引动的异象！”
广场上，所有修士，无论修为高低，无论身份贵贱，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一股源于神魂的颤栗。
他们体内的灵力停止了运转，他们的丹道感悟在这片法则异象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噗通！”
“噗通！”
无数修士，包括那些元婴期的丹道大师，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双膝一软，对着丹斗台的方向，跪了下去。
那不是拜人，而是在朝拜那至高无上的丹道法则！
丹斗台上，丹痴子首当其冲。
他感觉自己的丹道之心，在这股煌煌天威之下，寸寸碎裂。
他引以为傲的“万兽灵火”，哀鸣一声，自动熄灭。
他手中那颗七环丹药，光芒黯淡，咔嚓一声，布满了裂纹。
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在了牧尘面前。
不是因为威压，而是因为他一生所信奉的丹道，在牧尘面前，被彻底碾碎，化为齑粉。
牧尘缓缓摊开手掌。
一颗通体浑圆，没有任何丹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丹药，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神丹！
真正的神品丹药？
牧尘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跪在他面前，面如死灰的丹痴子身上。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丹斗，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