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雄狮必须在没有星际战士军队随行的情况下征服一颗星球，距离上次这种情况已经过去许久。但卡马斯毕竟不是卡利班。卡马斯的丛林、沙漠和高山隘口对大意之人并不友好，却没有卡利班森林那种根深蒂固的恶意，也不存在卡利班上雄狮和骑士团对战的巨兽那般真正的威胁。卡马斯确实有混沌信徒，但卡利班当年同样不乏巫术威胁。雄狮曾组织卡利班人民对抗天狼星骑士团，如今又以同种方式对抗那些自封卡马斯新统治者的人，只不过是通过游击战而非正面交锋。混沌信徒摧毁了卡马斯的指挥系统还有大部分基础设施，但抵抗力量依旧存在，只是缺乏斗志与方略。
直到一名帝皇的子嗣降临。
叛徒们蜷缩在门后，以为会听到破门炸药安装的闷响，但即便是正面强攻，雄狮也深谙出其不意之道，他一脚踹开厚重的金属门，室内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踏入卡利亚城（Kallia city）的太空港控制室。
守军正是他心目中典型的混沌渣滓：这些衣衫褴褛的人类，当初追随主子攻打这颗星球时欢天喜地，如今局势逆转却毫无斗志。自动枪和伐木枪的子弹胡乱击打着盔甲，而他完全无视，只是挥舞起自己的动力剑。他将其命名为忠誓（Fealty），因为这是他欠自己父亲还有所有帝国人民的。叛徒们毫无章法的在绝望中扑向他，衣服、血肉连同骨头都被剑锋尽数斩断。战斗数秒即告终结，但雄狮旋身持剑而立，静候片刻。直到确认没有伏兵突袭，没有临时炸药引爆，他才收剑入鞘，转身走向门口。
“完事了。”他说，追随者们旋即列队进入。
他们看起来跟刚刚死在他手下的那些人相比几乎没什么不同，但这些人却是从星球的难民和幸存者里召集而来的，夺回卡马斯的决心赋予他们斗志与凝聚力，就连大远征期间与雄狮并肩作战的帝国军团也鲜能匹敌。许多卡马斯人第一次见到他并且得知身份后非常的害怕，认定他会因先前的作战不力而处决他们。雄狮不得不尽力劝说，甚至还得向他们解释那些战斗本就难以取胜，而自己到来正是要确保接下来的战斗能够获胜。
倘若他们当初徒劳的英勇战死，如今他便无望夺回卡马斯。此刻，帕雄（pashon）和米卡娅（m’kia）正准备去把守大门，乔万（Jovan）、雷齐亚（Rezia）和机械教贤者瓦尔达克斯（magos Valdax）则在清理满地碎肢，腾出空间来检查太空港的沉思者阵列。他们的目标即将达成。
“哈林（halin），汇报情况，”他通过音阵连接说。
“残余叛军已经被赶回工业区，”哈林的声音夹杂着通讯静电的杂音断断续续传来，“第一、第二装甲部队已经攻入清剿完毕。这座城市是您的了，雄狮大人。”
雄狮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所谓“装甲部队”其实名不副实，对他而言，恍若不久前，自己还在指挥迪莫斯型掠食者坦克（deimos-pattern predators）、西卡然战斗坦克（Sicaran battle tanks）和战刃超重型（Glaive super-heavies）作战。眼下这些车辆主要来源于行星驻军中，未被入侵者摧毁和腐化的奇美拉运兵车以及类似型号，此外还包括一些加装金属护甲和临时武器支架的民用及工业车辆。异端自以为完全占领了星球，雄狮的步兵和车队虽然褴褛，却协助他夺回了一座又一座城市。
“这座城市是我们的了，哈林，”他坚定地说，“这是卡马斯人民的胜利，我们都该为此感到自豪。”他关掉音阵，摘下头盔。“贤者，你的评估？”
瓦尔达克斯（Valdax）发出一阵噼啪作响的静电音，明显透出不悦，虽说不知到底他还有没有牙齿，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我非常确定，我绝对不接入这玩意。”
雄狮被逗乐了。看来他离开帝国的这段时间，机械修会已经变得越发古怪、神秘兮兮，但瓦尔达克斯却相反是个特例。尽管至少半个身体都已机械化，他们（瓦尔达克斯贤者的称呼是复数的they而非he）似乎仍保留了大部分人类个性特征。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瓦尔达克斯逃离入侵活了下来，而没有保卫心爱的机器而死。
“你能让它运作起来吗？”雄狮催问道。不管保留了多少人性，有时瓦尔达克斯还是需要明确指令的。
贤者发出一声刺耳的双音噪声（a two-tone noise），雄狮已学会辨认这是种否定，两根机械触肢不确定的摇摆。“这取决于您对‘运作’的定义，我的雄狮大人。机魂仍然存在，但已彻底受到了污染。我们理论上具备远程探测和通讯能力，也能计算舰船起降的轨道数据，但无法保证精确度和可靠性。”
“你是说如果有舰船尝试轨道登陆，电子灵体（electrogheist）可能会试图让其坠毁？”雄狮问，瓦尔达克斯回以一声清脆的提示音表示肯定。
“没错。就把它当成一柄随时可能反噬其主的利刃吧。我会上传同志们和我一同设计的数据清洗工具，尝试净化系统的污染，好让我们重获控制权。”
雄狮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他又一次启动音阵，“扎布瑞尔，有什么发现吗？”
“我正要联系您，大人，”扎布瑞尔回复。他的语气很沉重。“和其他地方一样。星语者们都被屠杀了，很可能在叛徒掌控这里的第一时间就遇害了。”
雄狮表情凝重。“知道了。”他又转向瓦尔达克斯：“那么，贤者，就算这颗星球上还有活着的星语者，我们也没法确定他们的位置。鉴于我们无法呼叫援助，我们需要评估夺取舰船的可行性。目前，你至少能告诉我轨道上到底还有没有具备亚空间航行能力的飞行器吧？”
机械目镜本不可能流露出犹豫不决，可瓦尔达克斯盯住沉思者阵列上数据终端直连端口的神态，简直把不信任写在了脸上。过了会儿他们摇摇头，设置为手动操作，多关节金属手指边在启动键上飞快敲打，边气呼呼的嘟囔着抱怨进程太慢。
雄狮踱步至窗前，俯瞰着登陆台。曾几何时，这里熙熙攘攘挤满了船员和机仆，为飞行器补充燃料、上下旅客，卡玛斯的化工产品装船准备运输到银河系各处，如今却毫无生气，一片死寂。三艘涂满符文的大型突击艇杂乱停放：那是当初袭击这里部队的登陆飞行器。尸骸仍然躺在当初倒下的地方，有些已经被不知是动物还是人类的拾荒者肢解的支离破碎。
“轨道上大多是残骸，根据劣化规律（the degradation patterns）判断大概率维持不了原地多久。”瓦尔达克斯说，“看来叛徒舰队把任何未效忠于他们的像样东西全摧毁了，我推测其他船只能跑的都跑了。”
雄狮阴沉地点了点头。他料到了会是这样。“乔凡，等确认没有残余抵抗力量后，你带小队去评估下外面还剩下什么。”他冲登陆台偏了偏脑袋，“轨道上或许有些飞船还能修复，至少够送一队船员去邻近星系。不亲眼看看永远不了解情况，为此我们需要一艘穿梭机之类的。”
“是，雄狮大人，”乔万躬身领命。雄狮和其他人一样心知肚明希望渺茫，但他拒绝让胜利时刻蒙上阴影，承认无能为力无异于是在玷污他们的战果。他既已将希望带给这颗星球和其上的人民，就绝不会在此刻抛弃他们。
他怀着人定胜天的决意，誓要拖着众人跟随自己前进。
夺回卡利亚城三日后，雄狮站在登陆台上，与扎布瑞尔、瓦尔达克斯、乔凡及十名新组建的狮卫（Lion Guard）共同审视着一架天鹰运输艇。他本想抗议给自己组建亲卫队，毕竟卡马斯上最不需要保护的人就是他自己。但扎布瑞尔指出，这是卡马斯人表达尊重和荣誉的姿态，拒绝只会徒添羞辱。
“你们做好所有必要检查了？”雄狮审视着登陆艇问道。
“当前环境下很难界定何为，”瓦尔达克斯回答，“尤其考虑到我们所面对敌人的本质。不过，我没有检测到废码或机魂污染，机体结构也不存在影响安全运行的缺陷。假设真有隐藏的陷阱或破坏手段，那也超出我的侦测能力范围了。”
“你的判断迄今为止没有出过错，”雄狮说，“只要你认为可行，我就没问题。”他转向乔万：“人手凑齐了吗？”
“懂虚空舰操作的人手紧缺，”乔万回答时略显愧色，“那群杂种把轨道上的人都杀光了，而地表原本就没几个，更别说是入侵后还能活下来的。我放出消息，尽可能召集了能找到的人，但他们的知识水平要么特别基础，要么高度专业化，缺乏中间梯队。”
“就在不久前，将人员送入轨道以评估残骸回收价值的想法，还显得如此遥不可及，以至于我们根本未曾考虑过这个可能性。”雄狮提醒他，“别老纠结没有的东西而错失这次机会。贤者，行星防御系统运转如何，必要时能否为小队提供火力掩护。”
“我们已清除了系统里最后的几处故障。”瓦尔达克斯说，连合成声线都掩盖不住那份满意，“叛徒们让大部分武器阵列保持运转，想必是以备任何不时之需。倘若有敌舰胆敢进犯轨道，他们会发现卡玛斯绝非不设防之地。”
贤者的豪言掷地有声，但雄狮无需动超自然感官就能察觉到凡人们未说出口的不安。所有人都知道，卡马斯如今兵力不及全盛时期十之一二——并且就连星际战士驻防小队——当时都顷刻间全军覆没。倘若万眼卷土重来，就再难有什么办法阻止它们了。
即便如此，收复这个世界已是壮举。雄狮正欲开口下达新指令，却突然顿住。他转而面朝西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