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成声嘶力竭的呼喊穿透战场的喧嚣,却仿佛隔着一层水幕般模糊不清。吕布方天画戟刚与青龙偃月刀又一次猛烈撞击,震得他虎口发麻。他借势后撤半步,环顾四周,心脏骤然收紧。
战场已化为炼狱。他引以为傲的并州铁骑正在崩溃——张飞的黑骑营如狂暴的黑色潮水,一次又一次冲垮仓促组织的防线。那黑脸将军的丈八蛇矛每次挥动都带起一片血雨,吼声如雷,震得人肝胆俱裂。更远处,赵云的轻骑兵如同鬼魅般游弋,白袍银甲在烟尘中若隐若现,弓弦响处,必有一名并州骑兵应声落马。
最令人窒息的是关羽主力步卒的推进。那些青州军装备精良得令人咋舌,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如同移动的铁壁,一步步压缩空间。阵型变换间各兵种配合默契,弩箭、长枪、刀盾轮番上前,将并州军分割、包围、吞噬。
“温侯!大势已去!必须撤退了!”侯成冲到近前,铠甲上满是血污,左臂不自然地垂着,“留得青山在啊!”
吕布的目光急扫战场东侧——那里,高顺的陷阵营正陷入苦战。麴义的先登营竟然在装备和战力上压制了陷阵营!重装弩兵轮番齐射,专门针对陷阵营的重甲,每一声弩机响动都伴随着士兵倒下。西侧,他寄予厚望的并州骑兵被那支号称“无当”的重步兵死死挡住,那些步兵组成铜墙铁壁般的阵型。而后路,关羽的部队不知何时已经完成合围。
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窜上头顶。他,吕布吕奉先,纵横天下未尝一败的飞将,竟要在此葬送一切?
“撤……撤退!”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骄傲被彻底击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温侯先走!末将断后!”张辽挺枪跃马,拦在吕布身前。年轻的将领脸上混着血汗,眼神却坚定如铁,“刘备军追击必疾!需有大将阻敌!辽,愿报温侯知遇之恩!”
吕布看着这个从并州就跟随自己的将领,心中涌起复杂的热流。他重重点头,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字:“文远……保重!”
方天画戟挥出漫天寒光,亲卫并州骑以必死的决心向西突击。吕布一马当先,画戟所到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铁壁合围中撕开一道口子。
身后,张辽深吸一口气,长枪高举:“并州儿郎!随我阻敌!为主公断后!”残存的骑兵汇聚过来,组成一道单薄却坚定的防线。他们的铠甲破损,战马喘着粗气,但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决绝的光芒。
关羽丹凤眼微眯,青龙刀扬起:“云长敬重忠义之士,但各为其主——冲阵!”青州军如潮水般涌来。
张辽率部死战,且战且退。他的枪法凌厉无比,每次刺出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生命。但兵力悬殊实在太大,断后部队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不断被吞噬。一名青州军校尉突破防线,长刀劈向张辽后背,虽被挡开,仍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张辽闷哼一声,反手一枪将其刺落马下。
“将军!”亲兵惊呼着围拢过来。
“不许退!一步不许退!”张辽嘶吼着,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
另一边,高顺听到了撤退的号角,但他已深陷重围。陷阵营士兵一个个倒下,麴义的先登营不仅装备精良,更得到外围青州军的支援弩箭覆盖。
“向温侯方向靠拢!”高顺命令道,长枪挑飞一名敌兵。但每一次突围尝试都被更强的压力逼回。麴义站在高处指挥,冷然下令:“围困!迫降!不必死斗!”他敬重这支精锐部队,也想为刘备保留这些种子。
青州军得令,缩小包围圈,弩箭指向核心,施加压力却不急于歼灭。陷阵营每向前一步,都要面对数倍的长枪和箭矢。
“将军,冲不出去了!”副将喘着粗气报告,面甲下滴着血。
高顺双目赤红:“陷阵营,唯有战死,没有投降!”
但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面孔,这位铁血将领第一次感到无力。
吕布的撤退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并州军彻底崩溃,士兵们扔下武器四散奔逃,却被青州军有条不紊地包围、缴械。
关羽、张飞、赵云岂会放过如此战机?三路大军立即展开追击。
张辽的断后部队进行了最后的抵抗。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残存的并州骑兵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张辽单人独骑,被层层包围。他身披十余处创伤,鲜血染红了战马,仍挥枪死战。直到一支弩箭射穿他的马腿,战马哀鸣倒地,他才被一拥而上的青州兵制服。
“绑了!好生看待!此乃忠义之士!”关羽下令道,眼中闪过一丝敬意。
西方,吕布带着不足万人的残兵狼狈逃窜。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步都踏在溃败的耻辱和求生的渴望之间。身后,青州军清扫战场的声音逐渐远去,但每一个士兵都知道,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
尘烟弥漫的战场上,胜利者开始收拾残局。一面面“吕”字大旗被践踏在地,而“刘”字旌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