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风暴如同挣脱牢笼的远古凶兽,带着杨广最后的怨毒与疯狂,肆意吞噬着它所触及的一切。金殿崩塌,玉阶粉碎,叛军士卒的惊恐面孔在黑白交织的能量乱流中一闪即逝,随即化为飞灰。宇文化及等兵变首领早已骇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向后逃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帝王体统、君臣纲常。
林煜身处风暴边缘,只觉得周身业债被那恐怖的引力拉扯得几欲离体,灵魂如同暴露在熔岩边缘,传来阵阵灼痛与撕裂感。他体内沉寂的力量在这生死危机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发出了尖锐而混乱的嗡鸣。
【墨子的悯世】 传来万民哀嚎的幻听,那是无数被“筑业”吞噬的生命在风暴中最后的悲鸣。
【孙武的道痕】 冷然揭示着风暴的结构与毁灭轨迹,催促他立刻远遁,避其锋芒。
【项羽的孤星】 爆发出不屈的霸念,竟隐隐要与这毁灭风暴一争高下。
而那源自曹操的 【魏武噬魂】 雏形,更是与这同属帝王的末路业力产生了危险的共鸣,躁动不已。
退?或许凭借【界隙行走】与【无根萍】的特性,他有机会逃离这风暴的核心。
但,他能退吗?
目光所及,不仅仅是宫殿的毁灭,那失控的业力风暴一旦彻底扩散,整个江都城,乃至更多无辜的生灵,都可能被卷入这场由帝王业债引发的末日浩劫之中!这绝非守火人清理“偏差”的本意!
刹那间,诸多杂念被强行压下。林煜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与锐利。
“不能再隐藏了……”
他低吼一声,不再压制体内混乱的业债,反而主动将它们引导、汇聚!尽管力量远未恢复,尽管每一次调动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他依然义无反顾地,向着那毁灭风暴的中心,踏出了第一步!
其疾如风!——【风林火山】!
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流光,不再是躲避,而是逆着毁灭的洪流,以 【霍去病的封狼居胥】 那股一往无前、凿穿一切的锐意,悍然切入风暴之中!
毁灭的能量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利刃切割着他的身体与灵魂,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但他咬紧牙关,凭借【顾曲】对能量流向的精微感知,在狂乱的风暴中寻找着相对薄弱的路径。
“非攻,非简单地反对攻伐,乃是以更大之力,导引暴戾,化解干戈……”
他回忆着墨家的核心精义,将 【墨子的非攻】 理念融入行动。他没有试图以蛮力对抗风暴,而是双手虚引,周身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却蕴含着“兼爱”与“维系”意念的莹白光晕(这光晕中,甚至隐约带有一丝来自遥远时空、属于禽滑素【织命】之力的共鸣)。
这光晕如同投入沸油的清水,瞬间引发了风暴更剧烈的反应,但也成功地将一部分冲击而来的、【筑业】中蕴含的纯粹破坏性能量,稍稍引导偏转。一部分漆黑的能量洪流被他以巧劲引向无人空旷之处,轰击在早已崩塌的宫墙上,激起漫天烟尘。
然而,这仅仅是杯水车薪。风暴的核心,那由【筑业】的怨念与【孤舟】的死寂凝聚而成的业力结构,依然稳固,并持续爆发着毁灭性的力量。
“必须找到节点……瓦解它,或者……承受它!”
林煜眼中闪过决绝,他停止了无谓的引导,将残存的所有心神与力量,孤注一掷地灌注进那受损最重的 【星弈】 技能之中!
推演!在自身濒临崩溃的边缘,在毁灭风暴的核心,推演这庞大业债的结构节点!
脑海仿佛要炸开,无数混乱、暴戾、绝望的信息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落。他看到了运河边堆积的白骨,看到了龙舟上奢靡的狂欢,看到了杨广镜前最后的孤独……无数画面交织,构成了这业债风暴的根源。
“找到了!”
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的前一瞬,【星弈】终于捕捉到了那业力结构中几个最关键、也是最脆弱的“悖论点”——那是【筑业】的辉煌梦想与血淋现实无法调和的矛盾,是【孤舟】的唯我独尊与渴望认同之间的永恒撕裂!
没有犹豫,林煜汇聚起【霸王举鼎】的残余霸念,化作无形的利锥,狠狠刺向那几个节点!
咔嚓!咔嚓!咔嚓!
仿佛有无形的琉璃在风暴核心破碎!庞大的业力结构发生了剧烈的震荡,原本凝练的风暴瞬间变得松散、混乱!
但这也彻底激怒了这无主的业债!残余的、更加狂暴的能量,如同失去目标的洪荒巨兽,朝着离它最近、也是挑衅了它的林煜,疯狂涌来!
避无可避!
“那就……来吧!”
林煜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不再试图击散或引导,而是敞开了自身那早已千疮百孔、承载了诸多英雄业债的躯壳与灵魂!
他要以自身为容器,强行承载这失控的、属于隋炀帝的末路业力!
“呃啊啊啊——!”
磅礴而冰冷的能量洪流瞬间将他吞没!【筑业】的残片——那对不朽功业的疯狂执念与为之付出的惨烈代价的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孤舟】的烙印——那身处至高之位却被全世界抛弃的极致孤独与荒凉,如同万载玄冰,瞬间冻结了他的心湖!
难以形容的痛苦远超肉体的极限,那是意识层面被强行塞入异物、被截然不同的绝望与执念侵蚀的酷刑!他的身体剧烈颤抖,七窍中再次渗出鲜血,刚刚有所恢复的气息瞬间跌落谷底,甚至比之前更加糟糕。
但他死死地挺住了!凭借着穿越以来承受无数业债磨砺出的坚韧意志,凭借着对找到禽滑素、完成使命的执着信念,他如同暴风雨中死死抓住礁石的水手,没有让自己的意识被这恐怖的业力洪流彻底冲垮、同化。
风暴,终于渐渐平息。
不是因为被净化,而是因为其核心的破坏性能量,大部分被林煜以这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纳入了己身。
原地,只剩下燃烧的宫殿废墟,弥漫的烟尘,以及零星叛军劫后余生的惊恐哭嚎。
林煜单膝跪在焦黑的地面上,用尘缘剑死死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都仿佛要咳出灵魂。脸色苍白得如同透明,唯有那双眼睛,在承受了如此恐怖的冲击后,反而沉淀下一种深不见底的、混合着无尽疲惫与某种奇异明悟的光芒。
他内视自身,那新融入的业债——【筑业·残】与 【孤舟·痕】 ,如同两道狰狞的伤疤,与他原有的业债交织在一起,带来了新的沉重负担与混乱意念。他能感受到对“宏大叙事”不由自主的悸动,也能体会到那彻骨的、仿佛被放逐于时光之外的孤独感。
他抬起头,望着这片燃烧的废墟,望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新混乱(宇文化及等人掌控局势后必将带来的新动荡)的喧嚣。
清除了一个“偏差英雄”,并未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旧的秩序随着杨广的死亡而彻底崩坏,而新的秩序,将在更加残酷的流血与争斗中孕育。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时代,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他所做的,不过是阻止了最坏情况的发生,并为此背负上了更加沉重的枷锁。
但,这就是他的路。
守火人之路,并非坦途,而是背负着历史的伤痛,在无尽的业债与黑暗中,艰难地传递着那一点或许微茫、却永不熄灭的——薪火。
他艰难地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将尘缘剑收回,剑身似乎也因承受了业力冲击而愈发黯淡。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南方,投向那冥冥中,通过某种微弱联系所能感知到的、属于另一个时空的方向。
禽滑素……你还在那个时代吗?你……还好吗?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无论背负的业债如何沉重,他都必须继续走下去。为了逝去的,也为了等待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龙舟倾覆、业火焚尽的江都,转身,步履蹒跚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融入了隋末乱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薪火虽微,传承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