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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珩回到镇北王府密室时,檐下铜铃还在轻颤。他没有脱下披风,径直走向案前,取出玄影带回的黑色鳞粉样本。烛光下,那粉末泛着暗绿光泽,边缘呈锯齿状——和十年前边关叛军使用的蛊虫残渣完全一致。

他放下放大镜,抬手召来一名暗卫。对方跪地听令。

“传话给东坊水渠沿线所有岗哨,寅时末起,禁止任何人出入。违者格杀。”他声音很冷,“另外,放出新消息:主力队伍辰时从西市出发,走桥入北郊。”

暗卫领命退下。萧景珩坐在灯前,盯着沙盘上那条蜿蜒的暗道线路。他知道敌人一定在盯着谢府动静,也知道周婉柔不会轻易罢手。她贪财,但也怕死。只要她还指望拿到秘钥分一杯羹,就会继续传递消息。

可正因如此,反而更容易露出破绽。

他提笔写下一道指令,封入信筒,交给守在门外的另一名亲卫。“送去谢府,亲手交到谢姑娘手中,不得经他人之手。”

外面天色渐暗,王府陷入沉寂。

与此同时,城南废弃药铺地下密室里,火把噼啪作响。周婉柔掀开斗篷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折叠的纸。她脸上涂了脂粉,却遮不住眼底的紧张。

独孤漠站在角落,黑袍垂地,面具上的夜明珠冷冷发亮。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三具铜人傀儡缓缓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了门口。

“我带来了路线图。”周婉柔将纸摊开在石桌上,“谢昭宁闭门养病,但她的侍女青霜今早买了大量干粮和伤药,显然是为远行准备。我安插的人看到她深夜还在整理行装。”

她指着图上一条狭窄水道:“这是东坊水渠,连接内河与北郊野渡口。若想避开耳目,只有这条路最合理。官道太显眼,废巷又容易被埋伏,他们不会选。”

独孤漠走近几步,手指划过图纸,忽然笑了。“你说她一定会走这里?”

“九成把握。”周婉柔点头,“而且时间必在清晨,趁守门士兵换岗松懈。”

“很好。”独孤漠抬手,一缕黑烟从袖中飞出,缠绕在铜人指尖,“三具傀儡已唤醒,埋伏在水渠出口两侧高墙。只要他们的队伍一出现,铜人便会发动突袭。你若所言属实,事成之后,前朝秘钥归你一半。”

周婉柔眼睛一亮,立刻应下。“我绝不误事。”

“但我提醒你。”独孤漠声音低沉,“若你骗我,或是中途反悔,这些蛊虫不仅能控制死士,也能钻进活人脑中。你想过被啃食神识的滋味吗?”

周婉柔脸色微变,强笑道:“我只为财,不想惹祸。只要你兑现承诺,我自然守约。”

说完她收起图纸一角,转身离开。脚步声消失在阶梯尽头后,独孤漠缓缓摘下面具,露出干枯的脸。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三滴黑血,滴入铜人眉心。

铜人眼眶顿时泛起红光。

他低声念了一句咒语,三具傀儡同时抬手,掌心朝上,仿佛托着无形之物。随后它们缓缓转身,走向密室深处的地道入口。

一夜无话。

次日黄昏,谢昭宁坐在房中抚琴。窗外传来更鼓声,已是申时三刻。她弹的是一段《静夜思》,音调极低,几乎听不见。但这不是给人听的,而是用来探测情绪波动的引子。

琴弦震动传向四方。

就在曲至第三遍时,她指尖一顿。

东南方向传来一丝异样——那是兴奋与杀意混杂的情绪残波,像是猎人等到了猎物靠近时的心跳。更奇怪的是,其中夹杂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气息,像是锈铁浸过血水后的味道。

她立刻停手,提笔写下“南巷有伏,铜气侵魂”八字,折好塞进玉哨信筒。她唤来青霜,低声交代几句。青霜接过信筒,换上粗布衣裳,提着药篮出门。

屋内重归寂静。

谢昭宁起身走到柜前,打开暗格,取出那个小木盒。银针依旧安静地躺在丝绒垫上。她将它放进左袖内袋,又检查了一遍腕间的短笛。这笛子能发出高频音波,足以干扰受控之人行动片刻。

她知道敌人已经布好局,就等他们踏入陷阱。

但她也清楚,真正的较量不在路上,而在谁先看穿对方的意图。

她坐回琴边,轻轻拨动一根弦。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窗纸。

同一时刻,镇北王府密室。

萧景珩打开了青霜送来的信筒。看到那八个字,他眼神一凝。立刻召来玄影。

“带五人,潜入东坊水渠出口,查墙顶是否有异物。不许惊动,只报位置。”

玄影领命而去。

萧景珩站在沙盘前,手指沿着水道滑动。他知道谢昭宁感知到了什么,否则不会用“铜气”二字。那不是普通杀手,而是被操控的傀儡类存在。

他转身取出佩剑“玄冥”,检查剑鞘是否顺畅。明日启程,他必须亲自护她出城。

不能有任何闪失。

此时,周婉柔回到自家府邸,正在花厅喝茶。丫鬟送来点心,她摆手让她们退下。屋里只剩她一人时,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符,放在掌心摩挲。

那是独孤漠给她的信物,说是关键时刻能保她性命。但她不信。她只信钱,信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

她盯着窗外渐沉的天色,心想等谢昭宁一死,秘钥线索断绝,萧景珩再强势也找不到北陵入口。到时候她再把手里这张底牌卖给出价最高的人。

想到这儿,她嘴角微微扬起。

而在城外十里观,独孤漠已盘坐于祭坛中央。十二盏人皮灯笼环绕四周,轻轻晃动。他手中捏着一枚铜牌,正是昨日刺客身上搜出的那一块。

“楚”字已被血迹覆盖。

他冷笑一声,将铜牌投入火盆。火焰猛地蹿高,映出墙上数十个扭曲的身影。

三具铜人静静立在观外林中,双眼泛红,等待着猎物经过。

京城四门紧闭,宵禁鼓声响起。

谢昭宁吹灭烛火,只留一盏油灯。她坐在床边,手指搭在琴囊上。铜板贴身放着,仍有余温。

外面传来巡夜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慢慢消失。

她没有睡,也没有再碰琴。

只是静静地等着。

寅时末,风起。

萧景珩披甲执剑,走出王府。

马蹄声轻踏青石,十名精锐护卫已在侧门等候。

他抬头看了一眼谢府方向,那里灯火已熄。

行动即将开始。

谢昭宁推开房门,披上斗篷。

青霜递来琴囊,她接过背在肩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后院暗门,走入狭窄巷道。

巷子尽头,一道矮墙外,黑影伫立。

是玄影。

他伸手示意安全,随即引路前行。

水渠入口处,杂草掩映下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阶。

谢昭宁低头走下去,脚踩在湿滑的台阶上。

上方,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风突然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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