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古代农民来说,活下去,其实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苏家遇过洪灾、旱灾、瘟疫、地动、雪灾,都险之又险的度过了,可苏如歌的妻子艳娘,却死于人祸,死在他们来桂城的第二年,苏如歌,差点儿一蹶不振。
“怎么?不喝药,是准备直接见阎王吗?”林浪叼着根茅草,抱着双臂倚在苏家门口,开口即嘲讽。
苏母放下装着汤药的豁口碗,眯着眼看向门口:“你是谁?”
苏如歌眼睛一亮,抖着手端起汤药,皱着脸一口气喝完,酸甜苦辣轮番攻击口腔,熏得人直想流泪。
“什么时候去京城?”
“马上。”
既然是一大家子出行,那光有马匹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林浪早早的准备好了马车,将苏如歌的家人都接上,以探亲的名义赶出桂城,去往冀州。
比林浪一行人先到的,是林浪在暗室抄写的账本,李植看见账本的时候,简直要气疯了,他在皇位上兢兢业业许多年,国库的银两进进出出,就没满过,可一州知府的库房,比国库的银子还多,这谁敢信?
除了官府的账本,林浪还把纪家‘合理避税’、欺凌百姓等事项一一陈列在信中,让金碧悄摸送到了御书房。
林浪早就明白,仅凭女子的性命,是不足以定纪家的罪的,让苏如歌上京城告御状,只是明面上的筏子,李植派人去桂城巡察,才是真正让纪家灭亡的手段。
因着纪凌云人在桂城,苏如歌这个苦主,只能暂时居住在青柳巷,这一片住的全部是刑部的官员,安全指数五颗星。
林浪也做回了孔智饶,整天带着孩子大街小巷的蹿,哪有热闹,哪就有他的身影,遇上苏如歌,是精心布置的巧合,也是到达京城后分开的第一次重逢。
“多谢公子护送我来京城,如此大恩,无以为报,若公子有事,在下愿效犬马之劳。”苏如歌也没想到,自己竟有这样的造化。
放在以前,告御状的,哪个有好下场?大多都死在了第一关,就算之后大仇得报,自家也没了后路,可现在他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家人也在京城有了活计,比起之前的日子真是一个天一个地。而这些,都离不开眼前这人的帮扶。
林浪摇起折扇,“我需要你做的,你已经做了。”
苏如歌此人,善筹算,为人死板斤斤计较,做掌柜可能不大行,但做账房刚刚好,不吃回扣的账房,少见咯~
而苏如歌却以为他说的是状告纪凌云,“我也是为了、艳娘。”
他眼中飞快晃过什么,斯人已逝,唯余生者久处阴雨连绵,难见晴天。
林浪想到在纪家镇魂井看见的阴魂,眨了下眼睛,过了这么久,纪家人应该疾病缠身了吧?
“咳咳咳咳……”
明明是酷暑六月天,纪凌云却缩在床上,厚实的被子堆积成团压在身上,可他依旧抖个不停,还咳嗽不断,像是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近日来,纪家不知为何,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得了风寒,风邪入体,三两天就倒下一片,府中的叱骂声从未停过。
可今日,纪家安静的可怕,因为京城来的巡察御史,带着大军进驻桂城,并且带着圣人手谕,拿纪家众人进京。
一个拿字,足以见得此次进京并非好事,不过就算再怕,该去还得去,不然就成了抗旨不尊,直接带着全家下大狱、见阎王去吧。
巡察御史一进纪家,就被冷的打了个哆嗦,腹诽世家果然不同寻常,冰块在府里都堆成山了吧?真奢侈啊……
巡察御史皱了皱眉,陛下可交代过了,纪家的人,必须一个不漏带去京城,哪怕是襁褓中的婴儿,也不例外。
但看纪家这些人的面色,不像能扛住长途跋涉的,不会半路就死了吧?不行不行,得快点儿把人带回去。
马车是不可能有马车的,犯人嘛,就该有犯人的待遇,于是桂城的百姓就见着平日风光无比的纪家人,被剥离华服,仅着内衬关在囚车拉走,一时间拍手称快,有胆子大的还躲在人群中用碎石子砸人,可算出了一口恶气。
同时被抓走的,还有一州知府,桂城大大小小的官员见顶头上司都被抓了,只觉得脖子上的脑袋摇摇欲坠,但逃,是万万不敢逃的,只能紧着皮子做好本职工作,期盼下来的惩罚能轻点儿、再轻点儿。
纪凌云因为离镇魂井最近,受到的侵袭也是最多的,此刻看上去已是命不久矣,但他是被告人,没到京城绝对不能死,巡察御史只能叫随行大夫用猛药,一路上纪凌云没少吃苦。
纪凌云等人离开纪家后,府里的温度立马提升,还在府中的人只以为是冰窖的存冰被移走,却不知是那些阴魂,已被引入地府,坐等纪家上下一百多口人下来陪她们。
大队伍是八月份到达京城的,因着宫里要办中秋宴,审案的时间便往后挪了几天,林浪再次感受到,明面上皇权凌驾于任何事物之上。
林浪也有幸参加宫宴,被老太太带着去的,说是长长见识,可天知道,她参加过的宫宴,数不都不清,有什么好见识的。
因此一进宫,林浪就找了个清净地待着,吃吃喝喝好不快活,就等着宴会结束和老太太一同归家了,但还没等宴会结束,就遇上了熟人,差点儿被拐的安宁公主。
“孔智饶,你怎么在这儿?”安宁公主觉得宴会太过无聊,出来喘口气,却看见了曾经帮过自己的人,忙上前打招呼。
林浪摊开手:“老太太带我进来的。”
安宁公主想了想,皇兄好像是提过一嘴,孔智饶是曾外祖母的嫡孙,以前在外养病,今年才从外边儿接回来,于是点点头道:“这样啊,那是得多出来见见,听说你是南边儿来的,南边和京城有什么不同啊?”
“那可就多了去了……”林浪滔滔不绝说起了她南下北上的见闻,其中掺杂了多少私货,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什么?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我的天,太过分了吧!”
“不行,我要让皇兄派兵剿匪!”